———-——————
月光吝啬地透过高窗，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惨白的斑块。房间里，女孩像一尊被遗弃的玉像，瘫坐在散乱的被褥间。
乌黑如瀑的长发凌乱地铺在身后，更衬得那张脸惊人的苍白，几乎失了血色。
她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嘶喊。
月诺谁要你的施舍！
她咬牙切齿，声音却哽咽了
月诺谁要...你们的可怜！
门外，离十六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他已经在走廊站了半个时辰，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和物品落地的闷响。右手的药碗早已凉透，褐色的药汁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大当家，要不我..."身后的小厮刚开口，就被离十六一个眼神制止。
离十六下去
小厮匆匆退下。离十六叹了口气，将药碗放在地上，自己则蹲下身，透过门缝悄悄往里看。
月光透过窗棂，在少女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散乱的长发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铺在身后，衬得那单薄的背影更加脆弱。
月诺试着动了动腿，一如既往地毫无知觉。她冷笑一声，缓缓撑起上半身。这个动作让她气喘吁吁，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曾经能赤足在御花园跳舞的双腿，如今只是两截精致的摆设，苍白、纤细，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偶。
房间很简朴，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
墙角放着一架轮椅。
月诺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那架轮椅。"砰"的一声，枕头无力地落在地上，而轮椅纹丝不动，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
月诺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离十六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认得这种绝望，七岁那年，他被太监按在雪地里掌嘴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时没人救他。
而现在...
离十六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间的玉佩，那是南珩的身份象征。
离十六查清楚了吗？
他转头问不知何时返回的属下。
"回大当家，确认是南岚国的月诺公主。南岚国灭时，她被侍卫护送出城，途中遭遇伏击，侍卫全数战死。公主跌落山崖，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但双腿废了。”
门内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离十六急忙凑近门缝，看到月诺正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裙摆，纤细的手指已经血迹斑斑。
她一边捶打着双腿一边咒骂
月诺一起死好了…都去死…
南岚国小，但那是她的家。而现在，什么都没了。
离十六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
月诺听到动静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敌意。
月诺谁让你进来的！
她厉声喝道，同时慌乱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狼狈的下半身。
离十六后退半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格外纤细的小腿，像玉瓷般白净，他眼神下意识闪躲。
离十六姑娘别怕，这里是残江月。三天前我在山崖下发现了你...
月诺滚出去！
月诺抓起碎瓷片对准自己的喉咙
月诺不然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离十六瞳孔骤缩。那个瓷片很锋利，而月诺的手腕已经渗出血丝。他缓缓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
离十六好，我出去。但药放在这里，你...你记得喝。
关上门后，离十六靠在墙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偏要用尽最后力气露出獠牙。
屋内，月诺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手中的瓷片缓缓落下。
她注意到门缝下的影子，那个叫离十六的男人没走，他就站在那里，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多么可笑啊。她想。南岚国灭时，那些口口声声效忠的臣子跑得比谁都快。而现在，一个陌生人却守在门外，只因为她可笑的寻死觅活。
月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痛哭。她抓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浑身发抖，却觉得痛快极了。
月诺离十六是吧...
月诺你会后悔救我的。
门外，听到里面动静的离十六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月光下，他一半脸隐在阴影中，一半脸被面具覆盖。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