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进。”顾启川坐在电脑前看文件。

沈舒婉把手里的茶放到他旁边，“启川，我想……，收养小叙小周。”

顾启川一怔，转鼠标的手停下动作，“怎么突然想这个？”

“我有时候就在想，要是我是他们的母亲就好了。”

“是不是有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小叙小周是孤儿、私生子之类的话？”顾启川起身拉开椅子，让妻子坐上去，沈舒婉顺势坐下。

沈舒婉微微点头，愁容满面，看上去不太好。

顾启川揉着她的太阳穴道:“舒婉，你别想太多，这些都交给我处理好吗？”

“嗯。”沈舒婉心不在焉道。

“晚上有些冷，别着凉。”说着还往她身上披了件针织披肩。

沈舒婉撇了两眼电脑上的文件，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看得她眼疼，“别工作太晚，早点睡。”

顾启川扶着椅子转半圈，让沈舒婉和自己面对面，蹲下身吻了吻妻子的额头，“你也是，早点睡。明天不是还有个服装展吗，你忘了？”

“哎呀，好像也是。”沈舒婉半握拳轻轻敲了下脑壳。

“那我先去睡了。”沈舒婉关上门。

顾启川打开一个新文件，心思却已经不在工作上了。

要怎么跟父亲说呢？

他多半不会同意的吧。

不行，即便如此我也要试试。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继续工作。

次日，顾启川抽空去了顾家老宅一趟。

“爸，我想收养小叙和小周。”顾启川紧张地站在那里，前面的顾震天背着身子，看不见表情。

“不行，除非你再有一个亲生孩子。”顾震天转过身，浑身上下的威慑力让人不容拒绝。

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肯定是沈舒婉那个女人想要收养那俩孩子的。

必须要给顾家留个后，他这样想着。

“可……”他张口还要说些什么。

“我不管你怎么弄，必须要给顾家留个后！”顾震天凌冽的眼神扫过，顾启川抿唇闭嘴。

他明白，顾震天当初同意两个孩子住进来已经很宽容了，他现在又过来让他同意收养两个孩子，顾震天心里必然不舒坦。

“我知道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顾家花房的玻璃顶，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康乃馨的甜香和尤加利叶的清冽。

沈舒婉穿着件浅米色格子围裙，指尖灵巧地掠过一束刚剪来的粉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晨露，被她轻轻一拂，便滚落在铺着碎花布的长桌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拿起一支带着细刺的蔷薇，手腕微微一转，将花枝斜斜插进青瓷瓶里，“你看这枝，留三分空当，旁边才能容得下小雏菊透气，不是插得越满越好。”

我们围在桌旁，手里捏着剪刀和各色花材，看着她先以几枝挺拔的剑兰定住整个造型的骨架，再将蓬松的满天星细细穿插在缝隙里。

沈舒婉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触到娇嫩的花瓣时总带着格外的轻柔。

我笨手笨脚地把满天星剪的特别短，沈姨摇摇头，笑着拿过那小束短短的花枝:“没关系，我有办法。”

说着她把一小束满天星，一点一点地插进刚才花束的缝隙里。大花束上点缀着一点点地满天星，顿时添了几分灵动。

我惊的亮起来星星眼:“沈姨好厉害，这束花变得更漂亮了！”

她选出桌子上最好看的小花，剪短别在我的耳后。

“好看。”林周很捧场道。

沈舒婉也没放过凑过来的林周，在他而后别了个蓝色小花。

“你们在干什么呀？”顾启川推门，走进花房。

“教孩子们插花。”沈舒婉整理我弄毁的花。

顾启川夺过她手中的剪刀:“舒婉，我们谈谈吧，让孩子们先回卧室。”

我挑个空地放下剪刀，带着林周出去了。

顾叔，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这样想着。

“爸说……”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把后半句囫囵吐出来，“要我们有个自己的孩子。”

沈舒婉抬眼看向顾启川，眉头微微蹙起，眼底略过一丝惊讶，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却又尽量保持平静:“这是收养小叙小周的要求？”

顾启川点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这对妻子来说太难了，自从小莫死后沈舒婉就不愿再生孩子，他也从不强求她。

沈舒婉整颗心慢慢沉下去。

失去孩子对她来说太痛了，沈舒婉承受不了第二遍。她害怕第二个孩子和小莫一样，又或者是再出其他什么事。

可收养小叙小周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她该怎么办。

“可以。”说完这句，她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肩微微垮下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顾启川不敢相信妻子竟然为那两个孩子做到这个地步:“舒婉你……。”

“我很喜欢小叙小周。”

她从前也想过，即便没有小叙小周，迟早也要留个孩子，不给顾家留个后，顾震天绝对不会同意，这只是早晚的事。

顾启川尊重妻子的选择，不再讲这事。

傍晚，顾启川轻轻盖好沈舒婉的被子，轻手轻脚离开。

“顾叔你怎么来了？”林周和我同时望向顾启川。

“小周也在啊，正好我和你们说些事。”

我放下笔，把书桌上的作业往旁边挪挪。

“你沈姨以后可能要有小宝宝了，你们心里怎么想？”

“沈姨想生小宝宝吗？”我认真道。

沈姨没有生小宝宝的念头，这个是我从保姆嘴里听到的，是顾叔强迫沈姨生的吗？应该不会，顾叔这么爱沈姨，不会强迫她的。

“你沈姨愿意。”

“可以啊，沈姨怀小宝宝的时候要告诉我们，我们要好好照顾沈姨和她肚里的小宝宝。”我把手搭在腿上，眼神无比真诚。

“我也会照顾好沈姨的。”林周站起身坚定道。

顾启川夸我们都是小男子汉，沈姨知道后肯定会开心。他没有告诉我们沈姨为什么突然想生孩子了，我隐隐约约感觉和我们有关系。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翻着身看手机上的时间，两点十五。

“哥哥，你睡不着吗？”

“我吵醒你了吗？”

他摇摇头:“我刚睡醒一会儿。”

“哥哥是在想沈姨的事吗？”

我犹豫道:“你说沈姨为什么突然想要小宝宝了。”

“可能是沈姨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了。”他打个哈欠，揉揉眼道:“我要睡了，哥哥也别想了，睡觉吧。”

今天林周偷听见顾启川打电话。

“爸，舒婉同意生孩子了。”

“为什么不能现在办领养手续？”

“等生完孩子？”

“可……”

那头挂断电话。

一双手悄悄环住林周的腰，均匀的呼吸打在他的脖梗，身后人又把腿搭在林周身上。

林周眼皮微张，哥哥睡觉又不老实了。

要是哥哥知道沈姨是为了我们才……，还是不告诉他了吧，他肯定会多想。

转眼间，我都上五年级了，沈姨要小宝宝这件事谁也没提，我和林周很默契的谁也没问。

顾叔把我和林周叫到大厅，沈姨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坐在那里，温柔的目光投在我们身上。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顾叔声音中夹带着愉悦。

“什么好消息？”我好奇地问。

“你们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沈姨脸上泛着一层柔和的红晕，手不自觉地轻轻覆在小腹上，眼角的笑意像浸了蜜似的，连带着声音都比平时软糯了几分。

“刚去医院查过，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抬眼看向我。

说话间，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角，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又藏不住那份抑制不住的欢喜：“以后家里要多个人啦，你说，是像我多一点好，还是像你顾叔多一点？”

顾叔坐过去，半搂着她的肩，眉眼含笑:“当然是要像你。”

我和林周识趣附和:“是啊是啊，当然要像沈姨。”满眼真诚。

沈姨被我们一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就你们嘴甜。”之前的忧愁减少一半。

沈舒婉知道自己怀上孩子的时候，心里是担心的，她害怕这个孩子会像小莫一样，早早没了。高兴也是有的，她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很活跃，看来是很想来到这个世界。

作为一个母亲，她爱自己的孩子，更担心孩子，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退是不可能的，只能往前走下去，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应当承担后果。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至少此刻她是开心的。

有自己的事业，有爱他的丈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现在有多了一个小生命。

沈姨怀孕后，我们一家子都忙了起来。

我们制定三大任务。

第一，让沈姨每天开心。

第二，让沈姨好好休息。

第三，沈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孕妇不能做的除外，例如饮食方面）。

沈姨想吃番茄炒蛋，顾叔二话不说直接上手，还真别说，顾叔的手艺是真好，第一次做饭就这么好吃。

沈姨觉得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想出门走走，没问题！有问题啊！今天太冷了，可不能让沈姨出去，看来只能表演才艺了。

我急忙说:“我自学的服装设计，沈姨等我给你做身衣服。”

林周紧跟着说:“我会五分钟复原十阶魔方。”

沈姨“噗呲”一下笑出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天太冷了，不可以出去。”我说。

顾叔走之前，吩咐我们今天绝对不能让沈姨出门。

沈姨被我们整得没辙了，轻轻叹了口气，末了无奈地笑了:“好好好，我不出去了，在花园走走总可以吧。”

零星雪花缓缓落下，沈姨凑近玻璃，手贴在玻璃上，呢喃道:“下雪了。”

“小叙，能给我搬个凳子过来吗？”

我一口答应:“好。”只要沈姨不出去，怎么都成。

“哥哥，我去搬。”

“你去吧，我在这看着沈姨。”

不一会儿，林周便把凳子搬来了。

沈姨坐在玻璃窗前，窗户微微推开一条缝，她把手伸出窗外接住一片雪花，雪在触碰到温热掌心时一下子化开，沈姨收回手，关上窗，靠在椅子上还特意拢了拢披肩，像是怕带进一丝寒气。

她突然开口“你们这个孩子要是个女孩就叫顾雪，男孩就叫顾扬，好不好？”沈姨生得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神软的像一汪春水。她就坐在那里，侧麻花松松搭在肩前，和面前的雪景相称成一副美画。

怀胎数月，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顾启川着急跑过去查看沈舒婉的情况，他握住她的手:“舒婉，真是辛苦你了。”

“让我看看孩子。”沈舒婉虚弱睁开眼。

我把孩子抱过去给沈舒婉看:“沈姨，是个男孩。”

“我给他起好名字了，就叫顾扬”沈舒婉用食指挠小宝宝掌心，小宝宝闭着眼，眉头皱成川字形，像个小老头。

“我看看。”顾启川嫌弃地看一眼，“皱巴巴的，有点丑。”

小宝宝像是听懂似的，哇哇大哭。

沈舒婉嗔怪道:“小宝宝都这样，你这样说他会不高兴的。”

顾叔一进来就跑去看沈姨，连小宝宝也不抱，让护士把小宝宝抱给我，到现在才想起来看一眼，还说丑。

林周站在我后面一直没说话，脸色不是很好，我问他:“你怎么了？” 是不是看着沈姨、顾叔，小宝宝，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小周心里不舒服了？

我有些担心林周，顾不得说些关怀沈姨的话，轻抚林周的头发，小声说:“小周，你告诉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可以吗？”

林周拉着我的手，走到小角落，趴到我的耳边说:“哥哥，你很喜欢这个小宝宝吗？”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害怕我把更多的注意力分给小宝宝，没时间理他。

本来林叙就不让他粘着，现在又多一个小宝宝，这个问题像插在林周心里的一根刺，越陷越深。

“这是沈姨的小宝宝，当然喜欢啊。不过，小周永远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因为小宝宝就不和小周玩。”

林周半信半疑，松开我的手:“真的吗？”

“嗯。”

对的，他才是哥哥唯一的亲人，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谁都可以离开他，只有哥哥不会。

林周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盯着自己捏皱的衣角看了几秒，忽然抬起头:“我相信哥哥。”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末尾头发微微泛黄，瞳孔处被阳光照的像是发着微光。

“小叙小周，来看看小宝宝。”沈姨喊我们过来。

“好。”我们异口同声道。

沈姨有小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