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八跪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要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苦楚全倒出来
路人男三“二十五年前……我娘生下我们三兄弟,刚喘了口气就去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是老二,上面是大哥刘十七,下面是三弟刘十九。”
路人男三“刘十九打生下来就不对劲。”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漏出的呜咽像被踩住的猫,“五岁了还不会说话,站都站不稳,总喜欢在地上爬,眼神直勾勾的,夜里还会发出野兽似的哼哼。我爹请了个游方郎中来看,那郎中胡吣什么‘妖胎降世’,说留着会克家。”
路人男三“我爹本就因为我娘的死心里堵得慌,被他一撺掇,竟真信了。”刘十八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沉下去,“那天夜里,他把刘十九抱走,扔到了后山的乱葬岗……我躲在门后看着,不敢出声,可我知道,三弟没断气,他被扔下去时还在动……”
堂屋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众人都没作声
路人男三“后来家里就剩我和大哥刘十七。”他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刘十七从小就野,不爱念书,手脚还不干净,今天偷东家的鸡,明天摸西家的钱。我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用。”
路人男三“他十三岁那年,竟胆大包天,伙同外人拐卖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刘十八的声音发颤,“那姑娘家里人快疯了,拿着锄头在驿馆附近转悠,说要打死拐子。我爹怕刘十七真被打死,更怕这事闹大,他这驿卒的差事保不住,连夜把刘十七赶出了甘棠驿,还塞给了他一包碎银子,让他永远别回来。”
路人男三“这事……我知道。”他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悔恨,“可我没说。他是我哥啊……可我现在真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路人男三“他走的那天夜里,偷走了我爹藏在炕洞里的积蓄。”刘十八的拳头攥得发白,“那是我爹一点点攒下的,说等我长大了,送我去县里念书,考个功名,别再像他一样当一辈子驿卒。钱没了,我的路也断了……后来我爹没了,我只能接了他的差事,留在这甘棠驿。”
路人男三“来这儿之后,总出怪事。”他忽然抬头,眼神里带着恐惧,“夜里总听见院子里有爬动的声音,晾着的肉干会莫名其妙消失,有时候窗户纸上还会映出个佝偻的影子……直到前几年,我才看清,那是刘十九!”
路人男三“他没死!被扔到后山后,竟跟一群蟒蛇混在了一起,爬着爬着就长大了,浑身都是蛇腥气,眼睛红得像血……他一直跟着我,在这驿馆里藏了十几年……”刘十八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眼泪混着鼻涕淌了满脸,“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爹……”
路人男三刘十八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后来有个老驿卒在后山发现了刘十九,见他长得人不人鬼不鬼,以为是山里的精怪,抄起柴刀就要砍。结果没等靠近,就被一群蟒蛇缠上了,活活勒死在乱葬岗。”
路人男三“那天刘十七正好偷偷回来看爹,撞见了这一幕。”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刘十七那只缺了半截的手指上,“我微信才知道三弟早不是凡人,竟能驱蛇。可他刚想上前,就被刘十九扑上来咬住了手,那力道狠得像要把骨头嚼碎,硬生生咬断了他一截手指。”
刘十七疼得惨叫,却不敢声张——他哪敢报官?只能捂着流血的手跑回驿馆,没敢告诉父亲
可这事终究瞒不住,父亲见刘十七断了指,又听他含糊说了刘十九的事,竟揣着把匕首要去杀那个“妖胎”
路人男三“是刘十七拦住了他。”刘十八的声音发颤,“两人在院子里厮打起来,我爹骂他护着个怪物,刘十七急了眼,失手把爹推倒在石阶上……爹的头磕在石头上,就没再起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被捆在一旁的刘十七,对方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路人男三“从那以后,刘十九就彻底听刘十七的。刘十七让他吓唬谁,他就吓唬谁;让他杀谁,他就杀谁……那些年死在甘棠驿的客商,多半是刘十九下的手,可背后都是刘十七撺掇的。”
路人男二苏县尉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却梗着脖子道:“我有什么错?!这些人本就来路不明,留在世上也是祸害!我不过是让他们兄弟自食其力,利用这甘棠驿赚些辛苦钱,何错之有?”
郑相宜“你还有脸说?”郑相宜猛地站起身,柳眉倒竖,“你利用人家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血泪,把人命当筹码,视律法如无物,赚的每一个铜板都沾着冤魂的血!你身居高位,不想着护佑百姓,反倒与豺狼为伍,简直猪狗不如!”
她声音清亮,字字如鞭,抽得苏县尉面红耳赤,竟一时语塞
苏无名苏无名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堂下三人:“刘十七主谋杀人,罪无可赦;刘十九虽被蛊惑,却亲手害了数条人命,按律当斩。”他顿了顿,看向刘十八,“你虽知情不报,却从未亲手伤人,且有悔悟之心,可免一死,杖责四十,流放三千里,也算给那些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刘十八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地面,泪水混着尘土淌下来,却没再说一句话
密室里的刘十九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呜咽,像个迷路的孩子
阳光彻底穿透云层,照进甘棠驿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积郁多年的血腥与阴冷
卢凌风卢凌风收剑入鞘,看了眼苏无名:“可以走了。”
苏无名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裴喜君与褚樱桃早已在院外等候,见众人出来,连忙迎上前
甘棠县的衙役押着苏县尉、刘十七与刘十九往外走,刘十八拖着被杖责的伤腿,一步一回头地望着这座困住他半生的驿馆,最终还是跟着衙役消失在路的尽头
苏无名“走吧。”苏无名的声音带着释然,“甘棠驿的案子,了了。”
一行人踏上返程的路,身后的甘棠驿渐渐缩成一个黑点,那些深埋在尘埃里的罪恶与悲怆,终于随着这场审判,彻底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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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109字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