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上，钢琴声戛然而止。

周小棠正低头调整相机参数，准备为校报拍摄开学典礼的照片。琴声中断的瞬间，她抬起头，看见台上那个穿着整洁白衬衫的男生僵直的背影。礼堂里响起窃窃私语，像一阵风掠过麦田。

"怎么回事？"

"忘谱了吧？"

"这不是高三的俞明哲吗？钢琴特长生啊..."

台上的男生——俞明哲——肩膀微微耸动，手指仍悬在琴键上方，却不再落下。周小棠眯起眼睛，调转相机镜头，拉近画面。通过取景框，她清晰地看到俞明哲的嘴唇在动，像是在默念什么，但奇怪的是，他的口型与应该演奏的旋律节奏完全不符。

"他在假弹。"这个念头闪过周小棠脑海。她放下相机，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台上那个被聚光灯照得苍白的背影。

三分钟后，指导老师匆匆上台，低声对俞明哲说了什么，然后向全场宣布由于设备故障，表演暂停。俞明哲面无表情地起身鞠躬，快步离开了舞台。

"设备故障？"周小棠挑了挑眉，把相机塞进包里，"明明是人的问题。"

典礼结束后，周小棠借口取落在礼堂的笔记本，独自返回。经过音乐教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俞明哲一个人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艰难地移动，不时停下来，将耳朵贴近琴面，然后继续。

周小棠推开门走了进去。

琴声立刻停止。俞明哲转过头，眼神警惕而冷漠。

"你在假弹。"周小棠开门见山地说，把笔记本抱在胸前，"开学典礼上，你放的录音，对吧？"

俞明哲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即恢复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口型对不上旋律节奏。"周小棠走近几步，"而且现在，你弹的完全是另一首曲子。"

俞明哲站起身，合上琴盖："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周小棠扬起下巴，"我是校报的摄影记者，如果学校特长生造假，我有责任——"

"随你便。"俞明哲打断她，拎起书包大步走向门口，"想报道就去报道吧。"

周小棠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

俞明哲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为什么明明会弹钢琴，却要在典礼上假弹？"周小棠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刚才弹的《梦中的婚礼》，其实...很好听。"

俞明哲的肩膀微微放松，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推门离开了。

"怪人。"周小棠小声嘀咕，走到钢琴前，好奇地掀开琴盖。琴键上贴着的几个小标签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手写的音符名称。

广播站位于学校最老的求真楼三楼，房间不大，设备也有些年头了，但被周小棠和她的伙伴们布置得温馨而有生气。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植物，墙上贴满了历年广播站的合影和活动海报。

"新学期有什么新想法吗？"周小棠一边整理新收到的CD，一边问站里的其他成员。

"可以做一档校园人物专访！"高二的学弟王睿兴奋地说，"比如采访这次月考的第一名，或者篮球校队的队长..."

"太老套了。"高三的学姐刘雯摇头，"不如搞点新鲜的，比如'你不知道的校园角落'，带大家探索学校里的神秘地点。"

周小棠正想发言，广播站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她转头喊道，然后愣住了。

俞明哲站在门口，表情比音乐教室里更加不情愿。他手里拿着一张表格，目光扫过广播站的每个人，最后落在周小棠身上时，明显僵硬了一瞬。

"班主任让我来交社团申请表。"他生硬地说，把表格递给最近的刘雯。

"欢迎加入广播站！"刘雯看了看表格，热情地说，"正好我们在讨论新学期的节目计划，你有什么想法吗？"

俞明哲摇头："我只是来填个位置。班主任说高三需要社团活动记录。"

周小棠忍不住插嘴："广播站不是'填位置'的地方。如果你没兴趣，不如去图书馆当管理员。"

"小棠！"刘雯责备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俞明哲笑道，"别介意，她说话比较直接。你的声音条件怎么样？广播站最需要好声音了。"

俞明哲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与周小棠的在空中交锋，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其他成员都感觉到了异样。

"我..."俞明哲刚要开口，广播站的老式音响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除了俞明哲。他只是皱了皱眉，目光转向音响，然后走上前，准确地拔掉了电源线。

噪音停止了。

"谢谢。"周小棠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

俞明哲耸了耸肩："经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家里有很多音响设备。"

指导老师林玥恰在这时推门而入："啊，你就是新来的俞明哲同学吧？正好，小棠，你带他熟悉一下设备。你的技术最好，新人交给你指导了。"

周小棠张嘴想反对，但林老师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广播站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她和俞明哲。

"好吧。"周小棠最终妥协，走向设备柜，"跟我来，'特长生'。"

俞明哲跟在她身后，在只有她能看见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当周小棠转身递给他一个耳机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像是一道电流穿过，让他们同时缩回了手。

耳机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错位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