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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钰仰着脸，视线像被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天花板中央那枚孤悬的白炽灯上。
强光如针，尖锐地刺入眼底，瞬间的灼痛让她眼前炸开一片晃动的、灼目的白斑。
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可那霸道的光亮早已烙在视网膜深处，顽固地盘踞不去，化作一片持续闪烁的虚影。
就在这生理性的不适中，一股奇异的、难以名状的兴奋感，却毫无征兆地从四肢百骸悄然涌起，丝丝缕缕，汇聚成流。
陈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一抹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笑意，无声地爬上唇边。
然而，就在这莫名的情绪攀升之际，一阵细微的、如同静电掠过般的异样感，毫无预警地爬上她的脊背。
她猛地回头，狭窄的门框投下的阴影里，一个少年正无声无息地趴在那里。
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里。一双圆睁的眼睛，清澈得惊人，此刻却盛满了被当场抓包的巨大惊慌，像极了在漆黑深夜被疾驰车灯猛然罩住、瞬间僵在原地忘了逃跑的小鹿。
猝不及防撞上陈钰回望的目光，他身体一颤，肩膀条件反射般就往门框后缩去，试图将自己藏进更深的阴影。
然而，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甚至透着一丝不知从何而生的笨拙勇气，依旧牢牢地粘在她身上，一眨不眨，仿佛被磁石吸住。
陈钰眯起被强光刺得酸胀生疼的眼睛，逆着光，努力想要看清那张隐在阴影里的面孔。
舞蹈室的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刚才那支耗尽她所有力气的舞留下的、无形的震颤余韵，以及她身上蒸腾出的、带着青春特有气息的汗味。
四周寂静得可怕。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她略显粗重、尚未平复的喘息声，孤单地回荡着，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地牵扯着肌肉深处传来的、如同被撕裂般的酸痛，无情地提醒着她方才的激烈。
脚踝和膝盖的关节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而僵硬，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清晰的滞涩感和隐隐的钝痛。
陈钰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汗珠正顺着指尖的弧度，无声地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柾国啊，你在那干什么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疑惑和温和。
陈钰再一次循声望去。这一次，除了那双依旧清澈、带着点小兔子般无辜和紧张的眼睛，她还看到了站在少年旁边那个熟悉的、圆润的身影。
方时赫站在门边，一手自然而然地搭在那个叫“柾国”的少年肩膀上，另一只手顺势推开了练习室虚掩的大门。
“哦？陈钰？” 方时赫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惯常的和蔼笑容，小眼睛在灯光下眯成两条缝，“原来是你啊！新年假期还没过完呢，就迫不及待跑回来练习了？真是个好孩子，有拼劲！”
陈钰默默垂下眼睫，将这句“好孩子”的夸赞无声收下，同时也将不久前在宿舍里与闵玧其之间那点不愉快的纠葛，更深地压进心底。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正好，正好！” 方时赫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笑容更盛，“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公司又来了新的练习生。这位是97年的，名字叫田柾国，刚从釜山过来的。”
被点名的田柾国，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晕，像熟透的苹果。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用食指挠了挠自己光滑的脸颊，然后猛地对着陈钰就是一个标准的、幅度极大的九十度鞠躬：
田柾国“前辈好，我是从釜山来的田柾国，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但尾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陈钰被他这过于郑重的礼节弄得微微一怔，随即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拉直身体：
陈钰“不用这么客气。”
她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把汗湿后黏在额角的刘海撩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陈钰“我是95年的，比你大两岁，你直接叫我哥（hiong）就行。”
田柾国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钰，乖巧地用力点头，蓬松柔软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田柾国“内！小钰hiong！”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初识的羞涩，但更多的是真诚和信赖。
方时赫看着两个年轻人初次见面的气氛还算融洽，满意地点点头，圆圆的肚子也跟着颤了颤：“好，好。陈钰啊，你练习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吧？顺便，你带柾国在公司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再把他带到宿舍安顿下来。宿舍钥匙我给他了。”
他交代完，又拍了拍田柾国的肩，这才顶着圆滚滚的肚子，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了。
厚重的练习室门在方时赫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陈钰和田柾国两人，以及尚未完全散去的汗水和沉默的气息。
没有了方时赫这个“大人”在场，田柾国易害羞的本质彻底暴露出来。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卫衣的下摆，眼神飘忽，想看陈钰又不敢直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一下一下地偷偷瞄着身边这位过分好看的前辈哥哥。
陈钰走到音响旁，“啪”地一声关掉了循环播放的伴奏，练习室里最后一点背景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她拿起搭在把杆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伸出大拇指，朝门口的方向随意地指了指：
陈钰“饿了吧？折腾这么久。走，哥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她的语气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仿佛照顾新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田柾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他用力地点点头，蓬松的头发在空气中欢快地颤动了两下，真的像极了一对竖起来的、充满活力的兔子耳朵。
田柾国“嗯！谢谢小钰hiong！”
陈钰没再说什么，极其自然地伸手拉过立在门口的那个黑色拉杆箱——那是田柾国从釜山带来的全部家当。
箱子有些分量，轮子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田柾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看到自己的箱子被陈钰拉着，嘴巴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发出一个短促的“啊”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不好意思。
田柾国“小钰hiong！箱子、箱子很重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抢拉杆。
陈钰手腕一翻，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手，脚步没停，侧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很淡、却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弧度。
陈钰“没事。走吧。”
田柾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陈钰拉着他的箱子，挺直而略显单薄的背影走在前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混杂着初来乍到的忐忑和对这位前辈哥哥的依赖。
他小跑两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陈钰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像只认定了主人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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