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

完美主义！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陈锋脑海中一直盘踞的迷雾！雪人那近乎艺术般的堆砌，红围巾一丝不苟的缠绕方式，死者被精心摆布的姿势……甚至凶手刻意留下的、指向“左手”和“矮个子”的舌骨骨折证据，却同时留下高大的脚印制造矛盾！这一切，都透着一股精心设计、力求“完美”的冷酷！

而**，一个粗鄙的、生活一团糟的下岗工人，他或许有扭曲的恨意，有制作齿轮的手艺，但绝对没有这种近乎变态的、追求“仪式感”和“误导性”的“完美主义”素养！

“有人在利用**？”陈锋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发紧，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利用他完成‘钟表匠’的模仿作案，把张海的死嫁祸给他，同时掩盖真正的‘雪人’案凶手？”

沈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人群中心的周振国。周副局长正拍着一个下属的肩膀，发出爽朗的笑声，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在礼堂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冽而精准的光芒。

“陈队，”沈翊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还记得刘雅婷指甲缝里的深蓝色油漆碎屑吗？成分分析报告出来很久了。”

陈锋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那份报告！他当然记得！技术科当时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进口汽车修补漆，主要用于修复顶级豪车的特殊金属漆面，本市拥有这种车型并能接触到这种专用修补漆的人，屈指可数！他当时还觉得这条线索价值不大，因为范围太小，排查容易打草惊蛇，想等更确凿的证据……

沈翊看着陈锋骤变的脸色，缓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再次意有所指地飘向周振国手腕上那块闪烁着冰冷光泽的名表。

“那辆限量版的宾利慕尚……深蓝色金属漆。”沈翊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低得如同叹息，“局里配车记录没有。但……周局夫人名下的产业里，有一家高端汽车美容会所。去年，会所的采购清单上，有过一批这个型号的进口修补漆。”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陈锋的脑海中炸开！所有的碎片——周振国对案件细节异乎寻常的关注度，几次关键节点上看似不经意的方向“引导”，结案时迫不及待地推动……还有刘雅婷指甲缝里那独一无二的深蓝色漆屑！**口中那个带刘雅婷去高级西餐厅、却“记不清”是谁的神秘人……指向同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答案！

寒意，并非来自停尸间，而是从心底最深处，如同剧毒的藤蔓般疯狂滋长、蔓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陈锋的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射向人群中心谈笑风生的周振国。

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笑容依旧和煦，甚至带着一丝志得意满。但陈锋此刻再看去，那笑容的弧度、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属于猎食者的冰冷和算计。

是他！

那个隐藏在警徽之下，披着领导者外衣，精心挑选着“瑕疵品”，用杀戮来践行其扭曲“完美主义”的真正“钟表匠”！

沈翊的提醒如同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陈锋因震惊而短暂冻结的思维。他猛地一个激灵，全身的血液瞬间从冰点冲向沸点！周振国！如果他就是那个真正的“收藏家”（“钟表匠”案的升级版，第三位受害者被发现的代号），那么他下一个目标……杨教授！

那位德高望重、退休后致力于青少年心理辅导的老教授，唯一的“瑕疵”，是他年轻时因意外失去的左手小指！这完全符合凶手挑选受害者的扭曲逻辑——身体上的微小“不完美”！

陈锋甚至来不及对沈翊说一个字，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他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粗暴地拨开挡在面前、正互相寒暄的同僚，撞翻了旁边一个放满矿泉水瓶的桌子，玻璃瓶哗啦碎裂一地，引来一片惊呼和侧目。

“陈锋！你干什么？！”有人惊怒地喊道。

陈锋充耳不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礼堂侧门——周振国刚刚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一边笑着点头，一边看似随意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他要溜！

礼堂的喧嚣、同事的质问、领导的呵斥……所有声音都在陈锋耳中化为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目标——拦住周振国！阻止他离开！

然而，就在他离侧门还有几步之遥时，那扇厚重的、包着皮革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周振国，而是林薇。

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平日里总是带着点英气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她的警服领口有些凌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里紧紧攥着一部屏幕还亮着的警务通。

她站在门口，目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喧闹的礼堂里慌乱地扫视，最终定格在正朝她狂奔而来的陈锋身上。那一瞬间，林薇眼中的茫然瞬间被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绝望所取代。

“头……头儿……”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几乎听不清。她举起手里的警务通，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杨……杨教授……”林薇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带着血腥味的字，“……遇害了……就在……就在他……心理咨询工作室……”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陈锋的颅内爆开！所有的声音彻底消失了，眼前一阵发黑，只有林薇那张惨白绝望的脸和警务通屏幕上冰冷的“遇害”字样，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扭曲。

他还是……晚了一步？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像两只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他猛地转头，充血的眼睛像濒死的野兽，疯狂地在礼堂里搜寻周振国的身影！

刚才还在人群中心谈笑风生的周副局长，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振国呢？！”陈锋的咆哮如同受伤雄狮的怒吼，瞬间压过了礼堂所有的嘈杂。他几步冲到林薇面前，双手抓住她颤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他人呢？！刚才还在这里！去哪了？！”

林薇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我……我刚接到辖区派出所转过来的报警……就……就立刻……”

“找！”陈锋猛地松开她，对着周围被这突变惊得目瞪口呆的警员们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封锁所有出口！立刻！马上！给我把周振国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