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

“老猫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陈锋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

林薇立刻从电脑前抬起头：“很杂！非常杂！三教九流都有接触。主要靠倒卖消息、牵线搭桥甚至帮人‘平事’为生。周振国案里，他帮我们找到了李强，拿了线人费。之后……似乎也没消停。最近一个月，他的银行流水有几笔来源不明的大额入账，金额远超他平时的‘业务’水平。打款方……又是几个查不到源头的空壳公司。”

又是空壳公司！和汇入苏晚晴工作室账户的钱如出一辙！陈锋的眼神锐利起来。

“查！顺着这些空壳公司摸！一层层剥！我就不信找不到源头！”陈锋沉声道，“还有，他最后接触的人是谁？”

“正在排查他常去的几个地下赌档和廉价酒吧的监控。他最后被人看到是前天晚上，在‘黑巷子’酒吧跟一个生面孔的男人低声交谈了很久，样子很神秘。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酒吧的监控角度不好，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影，身材中等偏瘦。”林薇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截图。

模糊的侧影……陈锋盯着屏幕，试图从像素块中找出特征。中等偏瘦，这与沈翊根据玫瑰刺上DNA推断的凶手身体特质（精细控制能力、低痛感）似乎能对应上？

“技术科那边呢？红星厂现场提取的血迹和那块布？”陈锋转向沈翊的方向。

沈翊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指，拿起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血迹DNA结果出来了。与玫瑰刺上提取到的、未知个体的DNA……完全一致！”

果然！陈锋精神一振！凶手在红星厂受伤了！留下了他宝贵的血液样本！

“数据库比对呢？”

“没有匹配记录。”沈翊的回答不出意料，“是一个全新的、不在库的个体。基因序列中那个罕见的片段也确认存在，指向超常的精细运动控制能力和极低的痛觉敏感度。”

一个拥有“天赋”或经过“改造”的杀手！陈锋的心沉甸甸的。这绝不是孤狼作案。

“至于那块深蓝色粗布碎片，”沈翊拿起另一份报告，“成分分析结果：65%涤纶，35%棉。经过特殊的耐磨和抗静电处理。关键是，在布料的纤维缝隙里，检测到多种微量物质残留——包括金属切削油、某种特定的工业润滑脂、还有极其微量的……铱元素。”

“铱元素？”陈锋对这个词很陌生。

“铱是一种极其稀有、高密度、高硬度的铂族金属，耐腐蚀性极强。”沈翊解释道，“主要用于制造需要极高硬度和耐腐蚀性的特殊合金，比如航天发动机喷嘴、精密仪器轴承、以及……某些高精度医疗器械的关键部件。它在普通工业环境中几乎不可能自然沾染到。”

航天？精密仪器？医疗器械？陈锋的思绪飞速转动。红星纺织厂是老旧纺织业，苏晚晴是花艺师，张海是落魄钳工……他们的环境都跟“铱”这种高端材料沾不上边！这布料，或者说穿着这布料工作服的人，活动在一个涉及尖端制造或精密医疗的特殊环境里！

“静域”会所那个充满科技感的“潜能共振”室？秦牧云？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陈锋脑中成型。

“那块布，”沈翊的声音打断了陈锋的思绪，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不是来自凶手日常活动的环境，更像是他执行‘任务’时穿着的某种……‘工作服’。”

工作服！一个穿着特制深蓝色工装、拥有特殊能力、为某个组织清除“瑕疵品”的“标本师”！

“还有，”沈翊的目光落回老猫的初步尸检报告上，“他口腔内的化学灼伤，初步毒化检测显示，残留物含有高浓度的苯甲酸苄酯和苯甲醇。”

“那是什么？”

“苯甲酸苄酯常用作香料固定剂和某些驱虫剂的成分，苯甲醇则是一种溶剂和防腐剂。”沈翊的眉头微蹙，“但如此高浓度混合，具有强烈的刺激性。更重要的是，这两种物质混合后，会产生一种……类似苦杏仁的气味。”

苦杏仁味？陈锋猛地想起了什么！“氰化物？！”

“不。”沈翊摇头，“氰化物是苦杏仁味，但这两者混合产生的气味只是相似，其毒性远不如氰化物剧烈，主要造成粘膜刺激、呕吐和呼吸困难。凶手灌入的，可能是一种特殊的……‘香水’或者某种芳香制剂的浓缩原液？”

香水？陈锋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静域”会所那无处不在的、能让人心神沉静的奇异香氛！苏晚晴是那里的铂金会员！秦牧云是能量疗愈大师！

“立刻将这种混合物的成分和气味特征，与‘静域’会所使用的香氛进行比对！”陈锋厉声下令！这条线，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那个看似圣洁的殿堂！

林薇立刻记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办公室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键盘声和纸张声。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对手拥有超常的能力、隐秘的组织、难以想象的资源，并且正在肆无忌惮地清除着他们眼中的“瑕疵品”。

陈锋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下意识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连续的高强度工作、紧绷的神经、沉重的责任，让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胃部也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荡荡的抽痛。

就在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被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桌角。

陈锋一愣，抬头看去。沈翊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用没受伤的右手拿着他自己的那个旧马克杯（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从饮水机接了温水过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递一份文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没看陈锋，放好杯子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那份关于蓝色粗布的报告继续研究，仿佛刚才只是空气流动了一下。

陈锋看着那杯温水，又看了看沈翊专注的侧脸。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额角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沈翊的左手还吊着，石膏的轮廓在毛衣下很明显。

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流，悄然滑过陈锋疲惫而紧绷的心弦。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端起那杯水，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手心，不烫，刚刚好。他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暂时缓解了胃部的不适和精神的焦灼。

他放下杯子，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落在白板上老猫胸口那个被红圈标注的“圆形空白区”。

“老猫死前，胸口放过东西……”陈锋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与刚才沈翊的敲击声微妙地重合，“凶手特意拿走……会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白板上所有案件的信息，最终停留在苏晚晴案那枚“镜面纹路”徽章的照片上。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徽章！”陈锋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苏晚晴死时手里握着徽章！那老猫胸口被挡住的位置……会不会也放过同样的东西？！凶手在收集这些徽章！或者……在回收！”

沈翊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瞬间锁定了陈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缓缓点头：“可能性极大。那枚徽章，或许不仅是标记，更是某种……通行证？身份牌？或者任务完成的‘凭证’？凶手在老猫身上放置，也许是为了某种仪式，完成后又回收了。”

“凭证……”陈锋的眼神冰冷，“那就看看，下一个‘凭证’，会出现在哪里！林薇！加派人手，给我盯死‘静域’会所和秦牧云！还有，查所有近期可能成为‘标本师’目标的‘瑕疵品’！尤其是那些……曾经与苏晚晴、老猫，甚至张海、刘雅婷有过交集，并且自身存在某种‘不完美’的人！”

就在这时，陈锋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一个加密的内部号码。他立刻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急促的声音：“陈队！是我！‘鼹鼠’！有情况！秦牧云……秦牧云今晚有秘密动作！他那个‘静修’是幌子！他刚刚独自一人，没带安雅，开着一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往西郊的‘南山公墓’方向去了！非常鬼祟！我感觉不对劲！”

南山公墓？！

陈锋的瞳孔骤然收缩！秦牧云深夜独自去公墓？绝对有鬼！

“盯住他！保持距离！随时报告位置！我们马上到！”陈锋挂断电话，眼中寒光爆射！

“沈翊！林薇！走！去南山公墓！”

新的猎杀，或许就在这死者的安眠之地，悄然拉开了帷幕。而那个隐藏在“静域”光环下的秦牧云，终于按捺不住，要亲自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