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突然抬起头,隔着重重黑影看向吴邪。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变色,瞳孔边缘浮现出青铜般的纹路。可那双眸子里翻涌的,不是猛兽的凶戾,而是吴邪从未见过的恐慌。
"吴邪......"张起灵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风箱里挤出来,每一声都带着血沫,"忘了......"
黑影们突然收紧锁链,张起灵的身体弓成骇人的弧度。吴邪看见他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混杂着决绝和某种不能言说的温柔,像极了十年前在长白山分别的那个雪夜。
"带族长走。"张海盐推了吴邪一把,枪口始终没离开他后腰。黑影们扛起昏迷的张起灵,像抬着祭品般往雨幕深处移动。青铜色的鳞片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即将熄灭的星火。
胖子还在和剩下的黑影纠缠,扁担早就断了,拳头砸在那些非人的躯体上发出闷响。吴邪想去帮忙,双脚却像灌了铅——张起灵被拖走的方向,有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的魂魄,让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天真!别他妈傻站着!"胖子的吼声把吴邪拽回现实。他看见张海盐正抬脚往院门走,怀里抱着那卷染血的羊皮纸,麒麟图案在黑暗中亮得刺眼。
吴邪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雨幕的瞬间,他看见张起灵被拖走的石板路上,断断续续的血痕旁,散落着几颗熟悉的东西——是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锡纸在光柱下泛着微弱的光,和去年冬天长白山脚下,这人塞给他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追!"吴邪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他捡起地上的登山杖,杖尖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和十年前追着青铜门奔跑时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胖子甩掉身上的黑影追上来,两人踩着泥泞跑出巷口时,只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尾灯在雨幕中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群山深处。公路旁的老槐树下,那顶红油纸伞还在雨中打转,伞面上的麒麟图腾被雨水泡得发胀,像要从纸上爬出来噬人。
雨更大了,砸在车顶上噼啪作响。吴邪瘫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捏着那半块沾了泥水的巧克力,锡纸边缘划破掌心,血混着雨水滴在裤子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胖子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在盘山路上疯狂提速。雨刮器徒劳地扫着玻璃上的水膜,前方的路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白。
"天真,"胖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觉不觉得,张海盐刚才那话有问题?"
吴邪没说话,只是把巧克力攥得更紧。锡纸被捏皱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什么叫麒麟血要在青铜门后觉醒?"胖子猛打方向盘避开路边的巨石,"小哥当年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明明......"
明明只是忘了一切,没有什么狗屁觉醒。吴邪想起张起灵刚出来时的样子,眼神空得像口枯井,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那些鳞片,那些图腾,那些所谓的张家血脉......全都是骗人的枷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刺得吴邪眼睛生疼——是医院的来电,备注是"小花助理"。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指甲几乎嵌进 palm心。
"吴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解先生他......"
雨更大了,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片灰暗里。吴邪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指缝间的血和巧克力融化的污渍混在一起,黏腻得像蛇沼里的淤泥。
他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山峦,雨幕中仿佛还能看见张起灵被拖拽的身影。青铜色的鳞片,染血的锁链,还有那双写满不甘的眼睛......吴邪猛地捶了下车门,指关节撞在金属上发出闷响。
"胖子,"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声音平静得可怕,"去机场。杭州的事先放放,咱们直接去长白山。"
胖子一脚刹车踩到底,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回头看着吴邪,眼睛里布满血丝:"你疯了?那姓张的摆明了是圈套......"
"圈套也得跳。"吴邪打断他,摸出张起灵落下的那串青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小小的木雕,是他去年刻的,歪歪扭扭像只鸡。当时张起灵盯着看了半天,然后默默塞进了口袋。
"他不会真的跟他们走的。"吴邪摩挲着木雕上光滑的边缘,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哥说过,要跟我回家。"
胖子看着他手里的木雕,突然骂了句脏话,重新踩下油门。越野车嘶吼着冲上盘山公路,雨刮器徒劳地对抗着越来越大的雨势。
吴邪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山影。他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青铜门背后的终极,张家的秘密,还有那些沉睡了千年的怪物......但他不在乎。
十年前他没能阻止张起灵走进青铜门,十年后,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把人带回来。雨村的米酒还在酿着,后院的柴劈了一半,晾在屋檐下的衬衫还带着皂角的清香......那是他们的家,少了谁都不行。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吴邪点开,只有短短一句话,后面跟着个滴血的麒麟表情包:"长白山见,带给你一个关于'它'的故事。"
"它"字被特意加粗,像只滴着血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诡异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