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老宅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吴邪捂着流血的胸口，跌跌撞撞冲进里屋。后颈的皮肤突然发烫，像有团火在皮下烧。他反手去摸，指尖触到几道凸起的纹路——是张起灵后颈那种麒麟纹身，此刻正从他自己皮肤里往外冒。
"他娘的！"吴邪低咒一声，撞翻了墙角的旧木柜。青花瓷瓶摔在青砖地上，碎瓷片溅开时，露出了后面的暗格。暗格里塞着个粗布包裹，用麻绳捆得死死的，上面还沾着几十年前的尘土。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是胖子和小花的动静，那人走得极轻，像猫爪踩在棉花上。吴邪咬咬牙，抓起粗布包塞进怀里，转身钻进通往后院的夹道。夹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是厚实的泥墙，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后颈的灼烧感越来越烈，麒麟纹身像是活了过来，纹路里的血液在缓慢流动。吴邪扯烂领口，从铜镜碎片里看见那只青色麒麟的轮廓正逐渐清晰，鹿角龙鳞，威风凛凛——和他在蛇沼鬼城见过的张起灵背上的一模一样。
"砰！"
前院传来木门被踹碎的巨响。吴邪心脏狂跳，加快脚步冲向后院柴房。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柴房地面上躺着个黑衣人，兜帽被扯掉，露出张布满血洞的脸——是刚才在老宅门口碰到的"陈文锦"。她的胸腔破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不翼而飞，只剩团蠕动的黑色触须，正慢慢化作灰烬。
"找什么呢？"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吴邪猛地抬头，看见房梁上蹲着个戴斗笠的男人，玄色长袍垂落下来，沾着未干的雨水。斗笠下伸出只苍白的手，指尖夹着枚青铜戒指，上面刻着九头蛇柏的图案。
"汪家人？"吴邪握紧怀里的粗布包，后背抵住柴堆。柴火扎得生疼，怀里的布包却烫得惊人，像是揣了块烙铁。
男人轻笑一声，从房梁上飘然而落。落地时悄无声息，斗笠檐阴影盖住了他的脸。"吴先生记性真好。"他往前走了两步，长袍下摆扫过地面，沾血的触须灰烬突然躁动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往他鞋边凑。
后颈的麒麟纹身突然发出刺痛，吴邪闷哼一声蹲下身。视野边缘泛起红光，他看见黑衣男人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化作条九头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
"操！"吴邪抓起根柴火狠狠砸过去。木头穿过影子的瞬间，男人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冰冷的指尖掐进皮肉，吴邪感觉肺里的空气正在流失，怀里的粗布包却越来越烫，烫得他骨头缝都疼。
"把东西交出来。"男人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带着股陈年腐朽的气息，"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吴邪的视线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就在这时，怀里的粗布包突然炸开！红光冲起的瞬间，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扼住他喉咙的手猛地松开。
吴邪跌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他抬起头，看见粗布包炸开的地方躺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两个大字：张家。书的封面烫金脱落，边角被老鼠啃得坑坑洼洼，但那熟悉的麒麟纹章，他绝不会认错——和张起灵那把黑金古刀刀柄上的一模一样。
戴斗笠的男人倒退了三步，斗笠檐下渗出黑色的血。他缓缓抬手，扯掉自己的斗笠，露出张让吴邪毛骨悚然的脸——那是张起灵的脸，但眼睛是纯黑的，没有丝毫眼白，正死死盯着地上的张家手札。
"不可能......"男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你明明没有......"
他的话音突然顿住，身体开始抽搐。黑色血液从七窍涌出，在地上汇聚成池。池中的血液里爬出无数细小的血虫，密密麻麻地朝吴邪脚边涌来。
吴邪抓起张家手札就要跑，后颈的麒麟纹身却突然光芒大放。那些爬来的血虫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屏障，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集体沸腾起来，化作袅袅黑烟。
"原来如此......"假张起灵突然发出癫狂的大笑，身体正在快速腐烂，"双生宿主......同源异体......张起灵啊张起灵，你居然用自己做饵......"
他伸出腐烂的手指指向吴邪，黑色的血液顺着指尖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他把共生体的另一半......种进了你身体里......"
吴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想起蛇沼鬼城时张起灵的突然失踪，想起云顶天宫青铜门前对方那句"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想起雨村那段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每个月圆之夜张起灵后颈那朵发烫的血色莲花......
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拼凑成型，最终化作张起灵在溶洞里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不是解脱，是告别。
"不......"吴邪的声音颤抖着，翻开手里的张家手札。泛黄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古汉字，记载着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
"共生体，天地初开之异，分阴阳两极，需双生宿主承载。阳为容器，承其力；阴为锁钥，控其性。二者缺一，则共生体暴走，生灵涂炭......"
"张家第三百七十一代起灵，于光绪二十三年接任锁钥之职。光绪三十一年，遇汪家叛贼，容器被毁，共生体失控......"
"民国十七年，陈文锦携新容器现世，乃吴老狗之子吴邪。张起灵承锁钥之责，守其十年天真......"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墨水混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用鲜血写就：
"青铜门后，终极之地。以身为祭，可断共生。吴邪，若能见此信，忘了张起灵，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页夹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张起灵和一个眉眼弯弯的小男孩，两人站在西湖断桥边，手里攥着串糖葫芦。小男孩笑得露出豁牙，胸前挂着半块龙纹玉佩。
吴邪的手指抚过照片上张起灵的脸，冰凉的泪水滴在泛黄的纸页上。他突然想起雨村那个雪夜，张起灵喝醉了酒，抓着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半块玉佩，低声说："等花开了，我们就去长白山。"
原来那时他就知道结局。
原来所谓的十年之约，从来不是等待，而是告别。
"咔嚓"
柴房门突然被推开。吴邪猛地抬头，看见张起灵站在门口，穿着那件熟悉的蓝色连帽衫，肩头落着雪。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出血，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映着吴邪的影子。
"小邪。"张起灵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回家了。"
吴邪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张家手札"啪嗒"掉在地上。他冲过去，一把抱住张起灵，却在触到对方身体的瞬间如遭雷击——张起灵的体温低得像块寒冰，后颈那朵血色莲花已经完全枯萎，剩下暗褐色的疤痕，像朵凋零的花。
"你......"吴邪的声音哽咽，"明明说好了......"
"嗯。"张起灵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和记忆中一样温柔，"我说谎了。"
他推开吴邪，蹲下身捡起那本张家手札。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手指顿了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半块玉佩，和照片上那半块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龙纹交错，血色流转。
"共生体要醒了。"张起灵把完整的玉佩塞进吴邪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吴邪打了个寒颤，"我把它暂时封印在你身体里，但撑不了多久。"
他站起身，看向柴房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老宅的方向传来胖子的怒吼和枪声，还有小花气急败坏的咒骂。
"汪家人来了多少？"吴邪握紧玉佩，后颈的麒麟纹身开始发烫。
"全部。"张起灵从后腰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在闪电下泛着冷光，"他们想抢你体内的共生体，打开青铜门后的终极。"
吴邪突然想起假张起灵的话："你说你用自己做饵......"
"嗯。"张起灵点头，黑瞎子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只有这样，才能把汪家的人全部引出来。"
他抬手，轻轻抚摸吴邪后颈发烫的麒麟纹身。指尖冰凉，却让灼烧感缓解不少。"这是张家的守护印，我用麒麟血帮你唤醒的。有它在，汪家人暂时伤不了你。"
"那你呢？"吴邪抓住他的手腕，指节泛白，"你的身体......"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转身看向柴房外，黑金古刀突然发出嗡鸣。吴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包围了整个院子。他们都戴着斗笠，穿着玄色长袍，手里拿着各式奇门兵器，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化作黑烟的假张起灵——此刻他已经恢复原状，脸上甚至带着诡异的笑容。
"张起灵，好久不见。"假张起灵抬手摘掉斗笠，露出那张和张起灵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颚，"或者我该叫你......我的分身？"
张起灵握紧黑金古刀，没有说话。吴邪却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当年你从我身边夺走共生体锁钥的位置，害我被汪家囚禁二十年。"假张起灵一步步走来，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他猛地抬手，指着吴邪："把容器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张起灵突然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唰"的一声，黑金古刀划破雨幕，带起道血色长虹。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黑衣人瞬间身首异处，滚烫的鲜血溅在冰冷的雨水中，冒出阵阵白烟。
"杀！"假张起灵怒吼一声，所有黑衣人同时朝两人扑来。
张起灵将吴邪护在身后，黑金古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剑影中，他的蓝色连帽衫被划破，露出的小臂上布满狰狞的伤疤——有些是旧伤，有些还在渗血。
吴邪看得心口发疼。他知道张起灵强撑不了多久，共生体离开锁钥宿主超过十二个时辰，锁钥就会被反噬而死。溶洞爆炸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个时辰。
"小哥！"吴邪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张照片，"照片背面的地址......"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顿。他回头看了吴邪一眼，眼神复杂："那是张家祖陵的入口，里面有能彻底摧毁共生体的东西。"
"我去！"吴邪当机立断，"你拖住他们！"
"不行！"张起灵想也不想就拒绝，"祖陵里全是机关，你......"
话音未落，一支毒针突然从斜刺里飞来，直奔吴邪后心！张起灵瞳孔骤缩，猛地转身将吴邪推开。毒针没入他右肩，乌黑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小哥！"吴邪目眦欲裂。
张起灵脸色煞白，却咬着牙拔出毒针，反手一刀劈开偷袭者的喉咙。"快走！"他将黑金古刀塞进吴邪手里，"拿着这个，去祖陵，找青铜巨椁里的......"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假张起灵趁他分神之际，一掌拍在他后心！张起灵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着倒向吴邪。
"小哥！"吴邪抱住他冰冷的身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醒醒！别睡！"
张起灵的意识已经模糊，他抓住吴邪的手，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他掌心。那是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九头蛇柏的图案——和汪家人戒指上的一模一样。
"用这个......进祖陵......"张起灵的声音越来越轻，黑眼睛慢慢失去光彩，"小邪，别哭......"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
"不——！"吴邪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后颈的麒麟纹身在这时突然光芒大作，灼热的感觉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吴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狂暴、嗜血，充满破坏欲。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青筋暴起，黑色的纹路像藤蔓一样蔓延开来。
"共生体醒了......"假张起灵贪婪地看着吴邪，舔了舔嘴唇，"太好了，省去我不少功夫。"
他一步步走近，玄色长袍在风中摆动，像只捕食的蝙蝠。"把共生体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成为新世界的神。"
吴邪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变成纯黑，没有丝毫眼白。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容，带着不属于他的疯狂和戏谑。
"想要？"吴邪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那就来拿啊。"
黑金古刀突然从地上飞起，自动落入他手中。刀身上的龙纹亮起红光，与他后颈的麒麟纹身遥相呼应。
假张起灵脸色剧变："不可能！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吴邪已经动了。
刀光如龙，血色漫天。
雨村老宅的厮杀声，响彻云霄。
而在长白山深处，青铜巨门突然震动起来。守门人的身影出现在雪地里，抬头望天，喃喃自语："共生体现世，终极之门......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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