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清晨闷热潮湿,沈南枝拖着行李箱走在影视基地的石板路上,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昨天收到王莉给的文件后,她几乎一刻未眠,订了最早一班飞机赶来。现在站在《夜行》补拍片场外,却突然踌躇起来。
她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前女友?编剧?还是...她甚至不确定张凌赫是否愿意见她。
"沈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场记小李瞪大眼睛看着她,"真的是你!张老师说你不会来补拍了..."
沈南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提起过我?"
"每天都要问一遍'沈编剧今天会来吗'。"小李压低声音,"这一个月他可吓人了,工作起来不要命,昨天拍雨戏连替身都不用,结果摔得浑身是伤..."
沈南枝握紧了行李箱拉杆:"他现在在哪?"
"3号棚,应该在上妆。"小李指了指右前方的白色建筑,"不过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他今天心情特别差,刚才还把化妆师骂哭了。"
3号棚门口贴着"《夜行》专用,闲人免进"的标识。沈南枝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棚内光线昏暗,只有化妆镜前的灯泡亮着刺眼的白光。张凌赫背对着门口坐在化妆椅上,衬衫半褪,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以及上面触目惊心的大片淤青。
沈南枝倒抽一口冷气。那些淤青紫得发黑,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在灯光下泛着血光。化妆师正小心翼翼地用粉底遮盖,但效果有限。
"我说了不用遮。"张凌赫的声音沙哑冰冷,"观众又不是傻子,谁摔成这样会一点伤没有?"
"但是导演说..."
"导演那边我去解释。"张凌赫不耐烦地挥手,"你先出去。"
化妆师叹了口气,放下粉扑转身,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南枝。她惊讶地张大嘴:"沈、沈编剧?"
张凌赫猛地转身,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眉头紧锁。他的目光锁定在沈南枝身上,眼中闪过无数情绪——震惊、喜悦、痛苦,最后归于复杂的平静。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跑了她。
沈南枝说不出话。近距离看,张凌赫的状态比她想象的更糟。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右颊还有一道未愈的擦伤。最刺眼的是他左臂上那块狰狞的烫伤,明显是新伤叠旧伤。
"这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着指向那些伤痕。
张凌赫迅速拉上衬衫,遮住伤痕:"拍戏的小意外而已。"
"撒谎!"沈南枝转向化妆师,"请给我们一点空间好吗?"
化妆师识相地退出,轻轻带上门。沈南枝走到张凌赫面前,不由分说地掀开他的衬衫。那些淤青在灯光下更加骇人,有些甚至呈现出可怕的深紫色。
"谁干的?"她声音发抖,"谢木言?"
张凌赫苦笑:"也不算是,大部分是我自己摔的。"他指了指手臂上的烫伤,"这是上周拍爆炸戏时,保护措施'意外'失效。"
沈南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
"王莉给你看那些资料了?"张凌赫叹了口气,"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谢家不止是威胁那么简单。谢木言有精神问题,她父亲为了女儿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你卷进来..."
"所以你就宁愿我恨你?"沈南枝的眼泪终于落下,"你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痛苦吗?"
张凌赫抬手想擦她的泪,又在半空停住,怕唐突似的:"我知道。每天派人去问你情况,是我唯一的慰藉。"
"那些花和信..."
"都是我亲手选的。"张凌赫轻声说,"咖啡馆也是我亲自去等,虽然知道你不会来。"
沈南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突然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张凌赫付出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多。而她,却因为一时的不信任就轻易放弃。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应该相信你的..."
"不,你做得对。"张凌赫摇头,"在那种情况下,任何正常人都会怀疑。我只是...没想到谢家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拿出一个文件夹:"既然你来了,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文件夹里是一沓照片和医疗报告。照片上,谢木言和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一起,背景像是某个私人会所。医疗报告则显示她长期服用抗精神病药物。
"这些是..."
"我雇私家侦探查的。"张凌赫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谢木言五年前就因为骚扰男明星被强制治疗过。她父亲用钱和关系摆平了一切。"
沈南枝翻看着资料,胃里一阵翻腾。照片上的谢木言眼神空洞,与镜头前光鲜亮丽的女星形象判若两人。
"这一个多月,她没停止过骚扰。"张凌赫卷起袖子,露出更多伤痕,"剧组的'意外',半夜的恐吓电话,甚至在我酒店房间放监控器,她父亲一边道歉一边暗示,如果我答应和他女儿交往,一切都会停止。"
沈南枝捂住嘴,难以想象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张凌赫苦笑,"谢家在法律界的人脉比娱乐圈还深。而且..."他顿了顿,"我需要确凿证据,一击必中的那种。"
他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录音中,谢木言父亲正用冰冷的语气说:"张先生,我女儿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明白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后是张凌赫平静的回应:"谢董,我尊重令爱,但感情不能强求。如果继续骚扰我和我身边的人,我不介意把令爱过去的'光辉事迹'公之于众。"
录音结束,张凌赫关上手机:"这段录音不够定罪,但足以让谢家暂时收敛。问题是..."他看向沈南枝,眼中满是担忧,"现在你来了,他们可能会把目标转向你。"
沈南枝深吸一口气,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张凌赫:"那就一起面对。"
张凌赫僵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转变:"南枝..."
"我错了。"沈南枝把脸埋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我不该不信任你,不该一言不发就消失。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
张凌赫的手臂慢慢收紧,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哽咽,让沈南枝心头一颤。这个在镜头前永远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竟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颤抖。
"我看了你新写的剧本。"张凌赫轻声说,"女孩在事业和爱情之间的选择,写得很好,但结局太悲伤了。"
沈南枝抬头看他:"你怎么看到我剧本的?"
"徐莹。"张凌赫嘴角微扬,"她说你写得走火入魔,她担心你,就偷偷发给我看。"
"那个叛徒。"沈南枝嘟囔,却忍不住笑了,"所以你觉得结局应该怎样?"
"女孩不必二选一。"张凌赫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真正爱她的人,会为她创造第三条路。"
这个回答让沈南枝心头一热。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一个月的思念与悔恨,温柔又炽热。张凌赫回应着她,手臂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咳咳。"化妆师尴尬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张老师,导演问您准备好了吗?"
两人分开,张凌赫却仍紧握着沈南枝的手:"告诉导演,今天不拍了。"
"啊?但是..."
"就说我受伤了,需要休息。"张凌赫的语气不容置疑,"所有损失从我片酬里扣。"
化妆师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离开了。张凌赫转向沈南枝:"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