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柴房破旧窗棂，呜呜咽咽的声响像极了哭泣。程少商缩在角落，裹着又薄又脏的破被子，冷得直哆嗦。柴房里昏暗无比，只有门缝下透进一丝微光，勉强看清周围柴火与干草。
她紧攥着从哑仆那接过的木牌，冰凉的木牌上有硌手的老虎图案。爹娘去世，爷爷昏迷，自己被当成灾星关在此处，明日一早就要被扔到乱葬岗。想到葛氏和家丁们的凶神恶煞，她心里发颤。
但她不能认命。程少商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咬了咬下唇，疼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哑仆为何帮她？这木牌又是何物？
借着微光仔细看，木牌似是上好桃木所做，tiger图案精细，眼睛圆瞪威风十足。摸着边缘，突觉一处不同，有条细缝。
她用手指抠、掰木牌，没反应。不甘心地研究，发现老虎眼睛颜色略深。按右眼无事，按左眼，“咔哒”一声轻响，木牌从中分开。
心跳加速，她小心拿起分开的木牌，内有叠好的小纸条和巴掌大的象牙令牌。展开纸条，借门缝光看，毛笔字娟秀有力：“城西十里铺，青云当铺。持此令牌，可换盘缠五十两，掌柜会助你出城。速走！”
五十两！对于一无所有的她，这是救命钱。还有那助她出城的掌柜，太重要了。
象牙令牌精致，“云”字与祥云图案让她觉得这是唯一希望。
但哑仆是谁？怎有这些东西？还知道出路？疑问虽多，但时间紧迫，必须逃跑。葛氏说明天一早动手，或许后半夜就派人来，她必须在此之前逃。
记下纸条内容后烧掉，灰烬吹散，令牌贴身藏好，木牌重新合好放进口袋。开始在柴房摸索。
要逃跑得有准备。找到手腕粗的木棍称手，可防身；翻出干净些的干草塞进破被子，揉成“人形”，放角落迷惑人。
走到门口，屏住呼吸听外面动静。静悄悄，只有风声。慢慢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柴房在程府最偏僻处，旁有高高的墙。墙结薄冰滑溜溜，两个家丁在廊檐下搓手跺脚抱怨。
矮胖家丁骂骂咧咧：“这大冷天，非得在这儿看着小丫头，冻得骨头都快碎了。”
高瘦家丁叹气：“二夫人发话了呢。直接扔出去不就得了，还等到明天。”
“你懂什么，二夫人说要让她冻一夜受罪。还得等老爷子情况稳定，万一醒了好应对。”矮胖家丁压低声音。
高瘦家丁想说什么却被打断：“行了，少说两句。跟咱们没关系，看好人就行。”
程少商听着愤怒又庆幸。愤怒葛氏狠毒，庆幸他们不警惕且明早才动手。
悄悄关上门盘算。后半夜人最困，先引开家丁再翻墙。
看到煤油有了主意。找布袋塞满干草倒煤油，做个简易火把。
一切就绪。深吸口气拿起木棍去后墙。后墙小窗户玻璃碎了，用木条钉着。撬开木条，确定没人后，把装干草的布袋扔到杂物棚旁，点燃火把扔过去。“轰”，干草遇煤油火星燃烧，火光照亮夜空。
“不好了！着火了！”程少商大声喊叫，惊慌不已。
家丁们看到火光慌了神。“哪里着火了？！”矮胖家丁惊呼，“柴房旁杂物棚！赶紧去看！”
两个家丁跑去灭火，程少商窃喜，机会来了。钻出窗户朝院墙跑。
院墙比想象高且滑。爬了几下都滑下，“该死！”看到墙根有石头，搬来摞成台阶，深吸口气踩着石头往上爬。
手指僵硬，抓着冰凉墙壁几次差点滑下。咬紧牙关用尽力气终于爬上墙头。
回头看程府，火光映红半边天，家丁正忙灭火。整个程府除这里一片漆黑寂静。这里曾是家，如今却要她命。
心被揪住般酸楚，但她回过神继续跑。墙外小巷空无一人。
深吸口气跳下墙，踉跄一下膝盖撞地剧痛。顾不上疼痛，爬起来朝巷外跑。
跑到街上，深夜无人，路灯昏暗摇曳。朝城西跑去，不知青云当铺具体位置，凭感觉往西。
寒风刮脸，脸颊通红嘴唇干裂，衣服单薄。跑了没多久浑身发抖，不敢停下，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体力不支，呼吸急促。快坚持不住时出现岔路口。停下来喘气左右看看。两条路差不多，不知选哪条。
身后马蹄呼喊声传来，有人追来。心脏提到嗓子眼，随便选右路拼命跑。
马蹄呼喊声越来越近，她心怦怦跳。突然看到路边破旧土地庙，庙门虚掩，里面黑乎乎很久没人去过。
不管了，跑进去，关上门靠在门后喘气。
刚躲好，马蹄呼喊声传来。“人呢？”“刚才往这边跑，是不是躲巷子里了？”“分头找！二夫人说一定要抓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散去，马蹄声渐远。靠在门后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慢慢放松坐地上，浑身力气被抽空。
土地庙灰尘霉味弥漫，黑漆漆只有神像前破旧香炉。借门缝光看，神像满脸蛛网。
抱膝蜷缩角落，亡命奔跑让她心有余悸，不知能否到青云当铺，更不知未来如何。爹娘死，家没了，她孤苦无依。
眼泪流出，滚烫泪水划过冰冷脸颊。想爹娘、爷爷，恨葛氏。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哭无用，要坚强，为自己也为给爹娘报仇。
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条缝看，外面静悄悄无人，那些人应是真的走了。
深吸口气再次上路，更加小心，选择偏僻小巷走，脚步很轻。
月亮不知何时出来，清冷月光洒在地上。她走在月光下，身影单薄。
走了很久，脚底磨破疼得厉害。不敢停下休息，咬紧牙关坚持。每多走一步，离危险远一步，离安全近一步。
快绝望时出现小镇轮廓，入口处牌匾写着“十里铺”。
她到了！加快脚步走进镇。
十里铺热闹但深夜大多店铺关门。寻找青云当铺，转一圈都没看到。心沉下去。
沮丧时看到街角像当铺的店铺，关着门，幌子隐约有“当”字。
燃起希望走上前看牌匾，月光下辨认出“青云当铺”。
找到啦！激动想叫出声。走到门口犹豫一下敲门。
敲几下里面没动静，着急用力敲。
一会儿，沙哑声音问：“谁啊？这么晚来当东西？”
赶紧说：“掌柜的，我有急事，是来……换东西的。”
沉默一会儿，回答：“什么时候了？明天来吧！”
“掌柜的，求您开门，真有急事！有信物，看了就知道！”
一会儿，门开条缝，满脸皱纹眼神锐利老者探出头打量。“有什么信物？”
掏出令牌递过去。
老者眼睛一亮，接过仔细看又看她，点头：“进来吧。”
松口气跟着进当铺。里面不大，光线昏暗，陈旧味道弥漫。带她到后堂关门。
“你是程将军女儿？”语气严肃。
惊讶老者知道身份，点头：“是，我叫程少商。”
老者叹气：“将军和夫人的事听说了，可惜……我叫云伯，当铺掌柜。给你令牌的人让我等你，助你出城。”
“谢谢您愿意帮我。”感激道。
摆手：“受人之托。先进来歇息，我去准备吃的安排出城事。城门关了，得等到天亮，盘查严。”
跟着到里屋，简单干净。端来热粥馒头，饿坏狼吞虎咽。
吃完暖和不少有力气，坐在对面轻声问：“孩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沉默，迷茫低声：“我不知道。”
叹气：“将军夫人是好人，你是他们女儿也不会差。给你准备盘缠和东西，先出城安顿，过段时间风声小再打算。”
点头：“谢谢。”
站起来：“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准备。天亮前动身。”说完转身出去。
躺在简陋床上睡不着，想爹娘、爷爷、程府一切，五味杂陈。离开程府，人生彻底改变，以后只能靠自己。
不害怕，经历了磨难不再是柔弱小姑娘，有智慧勇气还有云伯帮助，一定能在乱世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
眼神坚定。葛氏，等着，我会回来让你为所做付出惨痛代价！
月光暗淡，鱼肚白泛起，新的一天开始，全新人生即将拉开序幕。
骡车里咸菜坛子碰撞闷响混合咸辣味熏得鼻腔发酸。
“低头别出声。”云伯沙哑声音传来，鞭子空中甩出脆响。骡车震了下缓缓移动。
车轮碾过城门石板响动清晰，感觉靴子停在车厢外。咸腥冷风灌进，带着守城士兵汗馊味。
“拉的啥货色？盘问声像冰锥扎耳。
“城南王记酱菜坊冬储货，军爷辛苦。”云伯声音无异样，手推车木板吱呀——塞银子动静。
靴尖踢车厢板，咸菜坛子晃荡。死咬嘴唇没喊出声，掌心掐进象牙令牌。令牌边硌得生疼。
“走吧。”士兵不耐烦，骡车轻快。蜷缩黑暗里，听城门口盘查声远去，牙齿打颤，不是冷，是后怕。
“透气吧。”半个时辰云伯掀油布，晨雾凝成冰晶，“过官道，南走三十里渡口。”
扶车帮爬出，腿麻像灌铅。天际鱼肚白，旷野风吹雪粒子，疼。官道尽头小黑点变大。
云伯变色：“骑兵！”
心提嗓子眼。穿程家军制式劲装，腰悬弯刀，马蹄踏霜声由远及近。猩红披风露半张熟脸——葛氏远房侄子，程府护院统领！
“咋找到这？”攥木棍指纹冻白。
云伯掏油布包塞手里：“东南三里柳树林。拿这渡口找船头插青竹商船。快走！”
“您……”
“我引开。”猛推路边，捡石头砸骡车侧。骡子嘶鸣拉空车冲岔路。
连滚带爬钻茅草丛，回头骑兵被骡车引去。雪水浸湿衣衫针扎背。咬牙东南跑，油布包撞腰疼。
身后惨叫，脚步顿住。声音咬住心脏。不能回头，捂嘴泪水砸泥土。
柳树林像鬼影摇曳。钻进去树枝断脆响。三个黑衣人狸猫般跃下，弯刀寒光闪。
“小贱人，跑哪去！”
握木棍退树后，背抵树皮。汗让木棍滑，身后河沟冰深不见底。
狞笑逼近：“二夫人令，活着回去……”
羽箭破空，钉穿手腕。惨叫声中，对岸芦苇站灰衣人，长弓未放。斗笠脸阴影，玉佩晨雾温润光——暖玉云纹图腾。
另两人挥刀冲来。侧身躲过，木棍砸膝盖。骨裂惨叫，另一刀刺眼前。
冰层碎裂巨响，小渔船破浪。船夫斗笠蓑衣冰碴，长篙跃岸上，挑开弯刀。
“姑娘上船！”洪亮声，竹篙横扫水花。
连滚带爬上船。船夫上船尾，长篙一点，船滑向河心。箭嗖嗖射来擦船舷入水。
青竹摇曳，瘫坐船舱看白色浪花。灰衣人消失芦苇丛，黑衣人挣扎变小。
“多谢……”开口，船夫转身噤声。
摘斗笠露棱角脸，左额疤到鬓角。心头震，腰间玉佩与象牙令牌祥云纹一样！
目光落在攥油布包手上，开口：“令尊程将军建元七年雁门关救老夫性命。”
抬头：“您认我爹？”
淡淡点头，取象牙令牌：“将军托付事，自当办妥。京城局势复杂，江南之行怕是……”
远处号角震天，三艘官船顺流，士兵弓箭指小船。
黑旗金虎纹朝阳刺眼——镇北侯府旗号。
脸色骤变：“这么快！”腕翻，长篙画半圆，船冲暗流。
扶船帮看近官船，想起云伯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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