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的座位

周一升旗仪式，茱时微站在队伍里打哈欠，眼角还挂着熬夜改错题的红。忽然有片银杏叶落在她发梢，她刚要伸手去够，就被后排递来的指尖轻轻摘走了。万时砚的手悬在她头顶两厘米处，指尖捏着那片叶子转了半圈，晨光透过叶纹，在她耳后投下细碎的光斑。

“物理老师说，”他的声音压在国歌前奏里，像怕被风刮走，“今天要抽查上周的错题。”茱时微猛地回头，正对上他憋笑的眼睛——她的错题本还摊在书桌抽屉里，最后一页的磁场图画得歪歪扭扭，像只被踩扁的猫。

早读课刚结束，物理老师果然抱着作业本走进来，目光在两人座位间转了圈：“万时砚，把你和茱时微的错题本拿上来。”茱时微的手在桌肚里攥成拳，却见他从容地起身，把两本错题本叠在一起递过去。老师翻开时“咦”了一声，指着某道题的批注笑：“你们这辅助线画得够有创意，一个画星轨，一个补猫爪，倒像是商量好的。”

全班哄笑起来，茱时微的脸颊烫得能煎蛋。万时砚拿回本子时，悄悄把她的那本往她这边推了推，封面上多了片银杏叶，正是早上那片，叶梗被他细心地折成了个小钩子，刚好能挂在活页环上。

午休去食堂抢糖醋小排，苏晓晓被高二的同学挤得差点摔倒，赵磊正想上前理论，万时砚已经伸手把茱时微往旁边带了带。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胳膊肘，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等人群散开，他才松开手，往她餐盘里夹了块最大的排骨：“小心点，上次你在这被汤汁溅到校服。”

茱时微低头扒饭，忽然发现他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没放葱——她上周随口说过葱味呛，没想到他记到现在。苏晓晓在对面撞了撞她的胳膊，用口型说：“他碗里的蛋都给你挑出来了。”

下午体育课测800米，茱时微跑到第二圈就岔了气，捂着肚子蹲在跑道边。万时砚刚冲过终点线，校服拉链敞开着，额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却转身就往回跑。他没直接过来，而是绕到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温水，拧开瓶盖晾了半分钟才递过来：“慢点喝，刚跑完不能喝太冰的。”

旁边的女生发出小声的惊呼，他却像没听见，蹲在她旁边数秒表：“还有两分钟，缓过来我们慢慢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运动鞋尖偶尔碰到她的帆布鞋，像在跳支无声的舞。

放学去喂“辅助线”时，发现猫窝旁多了个木牌，是万时砚新刻的，上面写着“星轨补给站”，旁边画着只叼着小鱼干的小猫，尾巴弯成个笑脸。苏晓晓抱着猫逗它：“你们俩这是把猫窝改成情侣打卡点了？”茱时微刚要反驳，就见他把手里的猫粮往她这边分了半袋，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像触电般缩了缩，却又很快伸回来，帮她把洒在掌心的猫粮拢了拢。

晚自习前的走廊，林薇薇抱着书本从旁边经过，看见他们时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低着头走了。赵磊凑过来嘀咕：“听说她转去文科班了，上周还托人把你送的猫窝图纸还回来了。”万时砚没说话，只是把茱时微被风吹乱的刘海往耳后别了别，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教室里的日光灯亮起来，照在两人并排的座位上。茱时微的笔突然没水了，她刚要翻笔袋，就见他把自己的笔递过来——是支柠檬黄的按动笔，笔帽上贴的小猫贴纸，缺了只耳朵，和她弄丢的那半张一模一样。“上次在器材室捡到的，”他的声音很轻，“猜是你的。”

她握着那支笔写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格外清晰。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落在他们交叠的错题本上，把“辅助线”三个字照得明明晃晃。原来有些心意不用宣之于口，就像物理题里的隐含条件，藏在银杏叶、温水和半袋猫粮里，懂的人自然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