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半时,茱时微收到个快递,是万时砚寄来的。盒子里装着个木架子,打磨得光滑,边角缠着柠檬黄的毛线,像给架子戴了串手链。附的纸条画着组装步骤,每个零件旁都标着“左”“右”,生怕她装反。
“这是放花盆的,”他在电话里说,声音有点闷,像是捂着听筒,“比放窗台稳,不容易被风吹掉。”茱时微摸着那毛线,忽然想起他手背上的裂口,磨这样的木头,怕是又添了新伤。
挂了电话,她翻出那管护手霜,柠檬味的,涂在手上时忽然想起赵磊的话。那天他跑三家店买护手霜的样子,大概像只笨拙的小熊,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只为找到最合心意的那罐。
大年初五那天,雪下得特别大。茱时微正在织围巾,忽然听见楼下有响动。趴在窗边一看,万时砚正站在雪地里,往她窗台搬个小暖棚——透明塑料膜裹着竹架子,里面亮着盏小灯,像个迷你温室。
“怕你的柠檬籽冻着,”他仰头喊,睫毛上结着层白霜,“我妈说这灯是恒温的,比暖气安全。”单车在旁边歪着,车筐里掉出个毛线团,滚到暖棚边,柠檬黄的,和棚里的灯光融在一起。
茱时微跑下楼时,他正往暖棚里塞温度计,红色的液柱指着18℃,不多不少,刚好是标签上写的最佳温度。“你总忘看天气预报,”他帮她把暖棚往窗台挪,指尖蹭过她的手套,“我调了闹钟,每天来看看温度。”
赵磊从巷口探出头:“万时砚你够了!为看个破温度计,每天绕两公里路!”他没理,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围巾笑:“新织的这排针脚,比上次直了0.2毫米。”
暖棚里的小灯亮了整宿,像颗不肯睡的星星。茱时微躺在床上,听见楼下传来单车铃,比平时轻些,大概是怕吵到她。她摸出枕头下的纸条,是陶瓷盆底下那张,墨迹晕开的地方,像朵正在绽放的柠檬花。
年初七清晨,茱时微被手机震醒,是万时砚发来的照片。果园的柠檬树被雪压弯了枝,枝头却顶着个毛线做的小太阳,柠檬黄的,针脚有点眼熟——是她上周拆了重织的废线,被他捡去做成了装饰。
配的文字只有一句:“雪化了就开花,比去年早。”她忽然想起他围巾上的黄白毛线,原来那些被她嫌弃的“废线”,都被他当成宝贝,一针一线接起来,织成了冬天里最暖的风景。
拆开他送的木架子时,茱时微发现底板上刻着行小字,要用手摸才能感觉到:“1月28日,她的围巾长了5厘米。”字刻得很浅,大概是怕被她发现,却又忍不住想留下点痕迹,像松鼠偷偷藏起过冬的坚果。
暖棚里的温度计还指着18℃,旁边的毛线团滚到了角落,像只蜷着的小猫。茱时微忽然明白,这个冬天所有的绕路、等待和笨拙的关心,都像这恒温的暖棚,悄悄护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不只是柠檬籽,还有少年没说出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