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内,大蛇丸金色的蛇瞳里,那股沸腾的杀意与贪婪正迅速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情绪。
是学者发现全新物种时的狂热,是工程师看到超越时代造物时的痴迷。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层无形的、流淌着金色符文的障壁。指尖传来的是纯粹的、高密度的查克拉,但其构筑方式,完全超越了他毕生所学的一切封印术。
“宇智波夜火。”大蛇丸沙哑地念出这个名字,不再是以前辈看待后辈,而是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口吻。
夜火无视了他的打量,反而主动开启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题。
“我对前辈的永生技术很感兴趣。”
他的语气平和,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研讨会。
“从理论构想上看,这是一项伟大的尝试。只是实现路径……有些过于原始了。”
大蛇丸的动作一僵。
原始?
这个词,从一个后辈口中说出,用来评价他穷尽一生心血的研究,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傲慢。
夜火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剖析。
“以前辈引以为傲的‘软体改造’为例,通过药物和咒印强行改变细胞间的键结,以此获得超常的延展性。但这个过程,您忽略了能量转换效率。”
悬浮在夜火身侧的卷轴上,一行行数据自动浮现。
“每一次细胞重组,查克拉的利用率只有18.6%,剩余的81.4%全部以‘热’和‘熵增’的形式逸散,不可逆地损伤着您的经络系统。您的身体,其实一直在缓慢地‘煮’着自己。”
夜火列出的数据,比大蛇丸自己通过无数次活体实验得出的结论还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还有您的克隆体技术。”夜火推了推眼镜,“想必前辈已经发现了,越是后期的克隆体,素质劣化越严重。您将其归结为材料问题,但根源在于信息层面。”
“‘端粒磨损’和‘基因信息熵’。”
夜火吐出两个全新的名词。
“细胞每分裂一次,末端的端粒就会缩短一截,这是生物寿命的沙漏。而信息的复制,永远不可能100%保真。每一次克隆,都是在复印一张已经模糊的图纸。单纯的复制,永远无法通向永生。”
大蛇丸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知识体系之外的理论。这些理论,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他多年研究中无数个悬而未决的谜团。
夜火的矛头,终于指向了他最核心的禁术。
“不尸转生。”
“一个天才的构想,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逻辑漏洞。”
夜火的断言,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大蛇丸的心脏上。
“您将灵魂与身体剥离,认为灵魂是永恒的,只需要不断更换名为‘身体’的容器。”
“但您有没有想过,灵魂,本身又是什么?”
夜火伸出一根手指,结界壁上的金色符文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模式飞速运转、重组。
“灵魂,本质上也是一种高度复杂的能量信息集合体。它承载着你的记忆、人格、情感……你的一切。”
“每一次转生,你的灵魂与新的容器之间,都存在着‘格式不兼容’的问题。就像试图用一部老旧的机器,去运行一个全新的、庞大的程序。”
“这个强制兼容的过程,会粗暴地擦除、改写、甚至格式化掉一部分灵魂数据。以此来适应新的身体。”
夜火的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这个过程,我称之为——灵魂磨损。”
【嗡!】
结界内壁,光芒大放。
那些金色符文利用刚才抓取到的数据,在半空中投影出一副三维立体的、属于大蛇丸的灵魂查克拉频谱图。
那是一团苍白中带着些许紫色的、极不稳定的能量体。
最可怕的是,在这团能量体上,清晰地分布着数个肉眼可见的、不规则的“断层”和“空洞”。它们像被虫蛀过的书页,散发着信息丢失后的死寂。
“看到了吗?前辈。”
夜火的手指,点向其中一个最大的空洞。
“这些,就是你在数次转生中,遗失的‘自我’。”
“你可能早就感觉到了。偶尔的记忆错位,某些情感的突然淡漠,对曾经执着之物的索然无味……”
“你将这些归结为获得非人生命的‘超然’,是进化带来的必然。”
大蛇丸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些一直被他忽略的、无法解释的异样感,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揭开。
夜火用一种冷酷到极点的、纯粹科学的方式,为他所有的“超然”下了定义。
“那不是超然,前辈。”
“是缺陷。”
“你不是在走向永生,你正在缓慢地‘蒸发’。”
一旁,从恐惧中挣脱的樱,正拿着夜火特制的速记本和笔,飞快地记录着。
她的表情专注而狂热,仿佛在旁听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忍界的公开课。
本子的扉页上,是她刚刚写下的标题:
《跨学科谈判案例分析:如何利用信息不对称,从根源上瓦解对手的心理防线》。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由更高维度知识发起的、对一个传说级人物的学术降维打击。
佐助的写轮眼疯狂转动,他已经放弃了去记忆那些复杂的符文。
他正在看,正在学。
学习夜火是如何将知识,锻造成比任何忍术都更锋利的武器。
而那个曾经能言善辩、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让整个木叶都为之颤抖的传说三忍,大蛇丸。
他第一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毕生的追求,他引以为傲的禁术,他赖以生存的信念……在更高维度的知识体系面前,显得如此粗糙、原始,充满了致命的谬误。
他的自信,他的骄傲,他作为顶尖科学家的尊严,正从最根本的地方,一寸寸地开始崩塌。
大蛇丸缓缓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副属于自己的、千疮百孔的灵魂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