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春深

春末的冰原已褪去大半寒意，融雪汇成的溪流在谷地织成银网，苔藓在岩石上铺开绿毯，连风里都带着草木抽芽的清甜。洛卡正追着一只蓝蝴蝶跑过苔原，忽然被蓝修用尾巴拦住——远处的冰谷入口，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彩色身影，是上次来过的科研人员。

这次他们没乘船，而是骑着雪地摩托来的，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冰原上格外清晰，却比上次的船声柔和些。洛卡记得其中那个戴红帽子的人，就是他上次留下了谷物。它兴奋地想往前冲，被蓝修轻轻按住——它记得人类背包里那些闪着金属光泽的工具，总觉得该保持些距离。

科研人员显然也认出了它们。戴红帽子的人从摩托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个棕色的袋子，动作缓慢地朝这边走，另几人则在远处架设仪器，没人靠近，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洛卡闻到袋子里飘出的肉香，忍不住摇起尾巴，蓝修也放松了些警惕，只是仍挡在洛卡身前。

“是你们啊。”红帽子的声音隔着风传来，带着笑意。他把袋子放在地上，退后几步才打开，里面是几块切好的鱼肉，用油纸包着，显然是特意带来的。洛卡看了看蓝修，见他没反对，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叼起一块鱼肉——是新鲜的鳕鱼，比它们自己捕的更细嫩。

蓝修也走了过去，他发现这些鱼肉没有异味，便放心让洛卡享用。自己则打量着那些科研人员：有人正用长长的杆子测量冰缝宽度，有人蹲在地上采集土壤样本，还有人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白鲸群，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春天。

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图纸。洛卡敏捷地跳过去，用爪子按住那张画着冰原地图的纸。戴红帽子的人笑着走过来，接过图纸时，顺手摸了摸洛卡的脑袋，它的毛被春风吹得蓬松，摸起来像团软云。洛卡没躲开，反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心，引得那人笑出了声。

蓝修在一旁看着，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研究员的靴子上沾着泥，那是从下游的湿地带来的。它想起去年冬天那里冻得结结实实，现在大概已化成沼泽，便朝着那个方向低吠了两声。女研究员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还朝蓝修竖了竖大拇指。

中午时分，科研人员在冰谷里搭起临时帐篷，升起小小的炉子煮东西，香气飘得很远。戴红帽子的人又拿了些压缩饼干出来，掰碎了放在石头上。洛卡尝了尝，还是觉得不如鱼干，却喜欢饼干渣掉在毛上的酥脆感，引得蓝修用舌头帮它舔干净。

他们没停留太久。下午测量结束后，科研人员收拾好仪器，骑上雪地摩托准备离开。戴红帽子的人临走前，朝洛卡和蓝修挥了挥手：“我们秋天还来。”引擎声渐渐远去，冰原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

洛卡跑到帐篷原来的位置，发现地上留着一小块没烧完的木炭，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它把木炭叼回石洞，蓝修则捡起了地上一根掉落的钢笔，摆弄了半天，又丢回原地——他们不需要这些人类的东西，却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联结。

回去的路上，它们绕道去了下游的湿地。果然如蓝修所想，那里的冰全化了，露出黑黢黢的泥土，几只候鸟正在水边觅食。洛卡忽然明白，科研人员为什么要测量冰缝、采集土壤，他们大概也在关心冰原的变化，就像自己关心草籽有没有发芽、鱼群有没有按时回来。

石洞里，洛卡把鱼肉和储存的浆果放在一起，觉得这春末的储备里，多了点特别的味道。蓝修趴在草堆上，看着洞外的夕阳把云染成粉紫色，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它想起人类本子上画的冰原地图，上面标着许多它们常去的地方：藏鱼干的冰洞、有浆果的灌木丛、白鲸出没的海湾。

夜里，洛卡被远处的雷声惊醒——春末的第一场雨要来了。它往蓝修怀里钻了钻，听着雨点打在石洞口的声音，忽然觉得，冰原上的生命真奇妙，不管是四条腿的它们，还是两条腿的人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就像这春雨，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万物。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香。洛卡跑到昨天和人类相遇的地方，发现草地上多了几朵小黄花，像是昨夜的雨水催开的。它叼起一朵花，跑回石洞放在蓝修面前，引得它用鼻尖轻轻碰了碰花瓣。

远处的冰川在阳光下闪着亮，白鲸的歌声隐约传来，冰原的春末正朝着夏天走去。洛卡知道，等到秋天，那些科研人员或许真的会回来，就像候鸟迁徙、冰川消融一样，是冰原季节里的一部分。而它和蓝修，会继续在这里生活，看着冰原的每一个变化，守护着属于它们的家园，也守护着这份与人类之间，淡淡的、温柔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