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人

头痛欲裂时，我正趴在冰凉的赌桌上。

指尖下的纸牌泛着冷光，纹路里渗着的不是血，是透明的黏液，沾在皮肤上像没干透的胶。我撑着桌子坐直，发现自己穿着件陌生的黑色马甲，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摸出来是叠筹码，边缘磨得光滑，像被无数人攥过。

“醒了？”旁边有人说话，声音很轻，带着点含糊的鼻音。

我转头，看见个穿同色马甲的男人，他正把一张方块7塞进袖口，动作熟练得像呼吸。他看我的眼神没什么温度，扫过我茫然的脸时，扯了扯嘴角：“又一个‘空壳’。”

“空壳？”我嗓子干得发疼，这两个字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就是刚进来的赌命人。”他往桌上扔了枚筹码，“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怎么来的，只知道得赢。赢了能换命，输了……”他没说下去，只是指了指墙角。

那里堆着些破烂的马甲，衣角拖在地上，沾着和纸牌上一样的黏液。有件马甲的口袋敞着，掉出半张牌，是张撕碎的红桃K。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点银粉，和桌上纸牌边缘的光泽一致。这双手很稳，甚至在摸到牌堆最底下那张时，指尖会下意识地停顿——像是做过千百次这个动作。

“来一局？”男人推过来半副牌，“试试手气。”

我没动，只是盯着牌堆。不知过了多久，指尖自己抬了起来，挑出最中间那张。牌面翻过来的瞬间，男人的瞳孔缩了缩——是大王。

几乎是同时，我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我的：“这局，我赢了。”

话出口的刹那，桌上的黏液突然沸腾起来，像被烫过的胶水，顺着桌缝往我脚边爬。男人猛地站起来，后退半步，看我的眼神里多了点恐惧：“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愣住了。赢了？赢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怕？

口袋里的筹码突然发烫，我掏出来，发现最底下那枚筹码上刻着行小字：“赌命人，赢则续命，胜则索魂。

“索魂……”我喃喃重复这两个字，头痛得更厉害了。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赢了这局，到底意味着什么？

男人已经退到了墙角，盯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而桌上的大王牌，边缘正慢慢变得透明，露出后面那张牌的一角——是张一模一样的大王，牌面的纹路里，似乎藏着张模糊的脸，和我此刻茫然的表情，惊人地相似。

黏液爬上了我的鞋跟，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我终于意识到，比起“赢”，我更该弄明白的是——成为“赌命人”的我，到底是在和谁赌？又在拿什么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