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祭坛的寒风比北境军营更烈，卷着冰碴子往人骨缝里钻。苏晚璃将半块玉珏按在掌心，指腹能摸到珏面上细密的裂纹——那是千年前封印魔神时留下的痕迹，如今正随着另一块玉珏的气息微微发烫。
“小心些。”沐玄的寒渊剑在身前划出半道冰弧，将涌来的黑雾斩成碎末，“这些雾气里掺了血咒的变种，沾到皮肤会顺着经脉往心口钻。”他说话时，玄色披风下摆扫过祭坛的黑纹石，那些嵌在石缝里的暗红粉末突然亮起，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
月璃正蹲在祭坛西侧翻古籍，闻言猛地抬头：“不对！这祭坛的纹路是反的！”她将卷宗举到风雪里，羊皮纸被吹得哗哗作响，“初代圣女设的封印阵应该是顺时针旋转，可这里的符文全是逆时针——他们在做反向献祭！”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冰柱突然发出刺耳的裂响。嵌在柱中的半块玉珏竟自行挣脱束缚，化作一道白光冲向苏晚璃怀中的玉珏。两道流光在半空相撞的刹那，苏晚璃忽然闷哼一声，眉心的凤凰纹渗出细血，滴落在衣襟上洇开红梅似的痕迹。
“晚璃！”沐玄纵身掠到她身边，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就被一股灼热的力道弹开。他这才发现，双珏相斥产生的气浪正顺着苏晚璃的经脉逆流，那些原本温顺的凤凰真火在她体内乱撞，竟与她的血脉产生了共鸣。
“别碰我！”苏晚璃咬着牙后退半步，掌心的玉珏烫得几乎要脱手，“这不是普通的排斥......你看玉珏的缺口！”
沐玄这才看清，两块玉珏的断裂处都刻着半个凤凰纹，拼合时本该组成完整的图腾，此刻却在相接处冒出黑烟。月璃突然尖叫起来：“是血咒！叛徒当年用自己的血污染了其中一块玉珏！双珏合一的时候，邪血会顺着共鸣侵入纯阴之体——他们要的不是玉珏，是晚璃姑娘的血！”
祭坛下的轰鸣声突然变沉，仿佛有巨兽正在冰层下翻身。沐玄挥剑劈开一道扑向苏晚璃的黑影，那黑影散成黑雾时，竟露出底下穿着镇北军铠甲的残躯。他瞳孔骤缩：“是失踪的巡逻兵......他们把活人炼成了血咒傀儡！”
苏晚璃此刻已疼得浑身发颤，却死死攥着两块玉珏不肯松手。凤渊剑不知何时自行出鞘，悬浮在她头顶发出悲鸣，剑身的金光与她眉心渗出的血珠相呼应，在风雪中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她望着冰柱崩裂后露出的深洞，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在逼我用凤凰真火净化邪血！一旦我全力催动血脉，底下的魔神封印就会因为灵力波动出现缺口！”
“那也不能让你被邪血侵蚀！”沐玄的寒渊剑突然插进祭坛中央的石缝，冰蓝色的灵力顺着剑身在地面铺开，竟在黑纹石上冻出一层薄冰，“我用寒渊之力暂时锁住玉珏，你带着月璃先走——”
“晚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深洞里传来，伴随着锁链拖地的声响，“既然圣女的转世肯亲自送上门，何必浪费力气找别人呢？”
说话间，一个披着破烂黑袍的人影从冰洞里爬出来。他的半边脸覆盖着青铜面具，另半边皮肤布满蛛网状的血咒纹，露出的眼睛里翻着浑浊的黄瞳。月璃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骨杖，突然瘫坐在雪地里：“是巫教大祭司！古籍上说他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封印了......怎么会......”
“被封印的不过是我的分身罢了。”大祭司的骨杖在祭坛上一顿，那些黑纹石突然渗出暗红的汁液，“当年我用半块玉珏为引，将自己的魂魄藏在寒渊冰层下，就等着双珏合一这天。苏晚璃，你以为凤渊剑认你为主是因为信念？那是因为你的血脉里，本就流着初代圣女和魔神的混血啊！”
苏晚璃如遭雷击，手中的玉珏“当啷”落地。凤渊剑的悲鸣突然变调，剑身上浮现出更多画面——初代圣女挥剑时，裙摆下露出的魔神犄角；她封印魔神时，眉心流下的金色血液；还有叛徒跪在魔神面前，捧着的那碗圣女心头血......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凤凰纹的灼痛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沐玄的寒渊剑此刻已冻成冰坨，他看着苏晚璃眼中闪过的一丝暗红，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用身体挡住她：“不管你是谁的血脉，你都是苏晚璃。”
大祭司发出刺耳的笑：“说得好！可惜她很快就不是了。”他猛地扯下青铜面具，露出底下与苏晚璃极为相似的眉眼，“看看这张脸，侄女。月巫族的圣女，从来都是魔神最好的容器啊！”
凤渊剑在此时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苏晚璃在意识模糊的瞬间，看到沐玄的寒渊剑与自己的长剑交叉成锋。两道光芒在祭坛上空交织，竟在黑纹石上灼出一个完整的凤凰图腾。那些原本逆流的灵力突然调转方向，顺着双珏的缺口涌进大祭司体内。
“不——！”大祭司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他体内的邪血竟被这股力量强行抽出，顺着骨杖流进祭坛的裂缝。苏晚璃这才明白，沐玄是用自己的寒渊血脉为引，将她的凤凰真火导入对方体内——就像当年初代圣女用凤渊剑净化邪祟那样。
当最后一缕邪血被灼烧殆尽时，双珏终于在苏晚璃掌心合二为一。祭坛的黑纹石开始成片崩裂，露出底下泛着白光的封印阵。月璃抱着古籍扑过来，指着阵眼处的凹槽：“把玉珏放进去！快！这才是真正的封印阵！”
苏晚璃将玉珏嵌入凹槽的瞬间，凤渊剑自动归鞘，悬在阵眼上方发出清越的鸣响。沐玄扶着脱力的她后退，看着那些白光顺着裂缝渗入冰层，原本躁动的地面渐渐平静。大祭司的残躯在雪地里化作黑灰，被朔风卷着消失在荒原深处。
“结束了？”月璃望着恢复寂静的雪山，声音还有些发颤。
苏晚璃望着掌心残留的玉珏温度，突然笑了。她转头看向沐玄，发现他的左臂不知何时被邪血灼伤，焦黑的伤口正泛着冰蓝色的光。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对“魔神血脉”的忌惮，只有风雪也盖不住的暖意。
“还没。”沐玄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沫，寒渊剑的冰纹在阳光下流转，“镇北军的帐篷里还温着南疆的热茶，你要不要尝尝？”
远处传来镇北军的号角声，这一次不再急促，反而带着凯旋的从容。苏晚璃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发现北境的风雪再烈，只要身边有这道身影，便再也冻不透心口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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