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镯的冰纹在血泉微光中泛着冷光，像一条蛰伏的蛇。
苏晚璃的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碰上去。方才补全的壁画里，最后那对传人的背影分明是并肩走向泉眼的，可这半截镯子上的冰纹，却缠绕着与巫教青铜镯同源的黑气——细如发丝，却带着蚀骨的寒意。
“这不是我的。”沐玄的声音突然响起，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泉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寒渊族的配饰从不用青铜，这是……”他的话音顿住，瞳孔猛地收缩。
苏晚璃想起红月谷那个白袍人胸前的凤凰纹，想起冰泉下被邪血控制的士兵，喉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她突然抓起那半截镯子，金红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注入，镯身立刻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
“癸未年，守誓者叛。”
癸未年，正是外祖母说的，月巫族禁地被攻破的那一年。
“当年失踪的不只是白袍长老，”苏晚璃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还有那一代的守护者，对不对？”她转头看向沐玄，凤渊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剑尖离他咽喉只有寸许，“寒渊族的记载里，是不是少了一页？”
沐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躲。冰蓝色的灵力在他掌心凝聚又散去，最终化作一声苦笑：“我小时候偷翻族里的禁地，看到过残缺的族谱。那一代守护者的名字被人用墨涂掉了，旁边写着‘血誓破，共生绝’。”他望着她眼底的惊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一直以为是邪血反噬，原来……”
原来从一开始，巫教就藏在血脉的阴影里。
苏晚璃突然将青铜镯扔在地上，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将其吞噬。镯子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时，溶洞顶部突然落下簌簌的石屑——石壁上补全的壁画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另一层更古老的刻痕。
那上面没有并肩的身影，只有一个戴着青铜镯的守护者，正将匕首刺进圣女的后心。
“这才是真相。”沐玄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共生契的反噬不是来自血脉冲突，是来自背叛。当守护者的冰纹染上邪祟，圣女的凤凰血就会变成最烈的毒。”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背上与苏晚璃相连的纹路，“就像现在这样。”
苏晚璃猛地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两人的纹路早已嵌合在一起，如同生长在皮肉里的藤蔓。她踉跄着后退，凤渊剑的火光在掌心剧烈摇晃：“所以你故意曲解血誓泉的记载，故意说换命咒，就是怕……”
怕她知道守护者会背叛的先例，怕她在结契时心存芥蒂，怕共生契真的变成噬心咒。
沐玄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冰蓝色的灵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拽回泉边。血红色的泉水倒映着两人交握的纹路，竟在水面凝成了与石壁最古老那幅壁画相同的图腾。
“邪血会放大人心的恶，”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冰蓝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就像红月谷的瘴气会制造幻象。但你看，”他抬手抚上她的眉心，那里的凤凰纹正与他手背上的冰纹共振，“我们的血脉没有说谎。”
苏晚璃望着水面那道完整的图腾，突然想起月璃说的“共生契需要绝对的信任”。原来所谓的信任，不是忘记过往的阴影，是明知有背叛的可能，仍愿意把刀柄递给对方。
“巫教一直在等。”她突然开口，金红色的火焰渐渐平息，“他们需要一个同时拥有圣女与守护者血脉的人，来解开初代魔神的封印。红月谷的献祭是假的，白袍人是诱饵，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血誓泉的共生之力。”沐玄接话时，指尖已握住她的剑柄，与她一同指向泉眼深处，“只要我们的血脉交融，就能打开封印阵的最后一道锁，就像……用钥匙打开自己亲手锁上的门。”
话音刚落，溶洞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泉眼处的血块开始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幽深的黑洞，无数青铜镯碰撞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无数只手正在攀爬。
“他们来了。”苏晚璃的凤凰纹在眉心亮起，与沐玄手背上的冰纹同时迸发强光。
沐玄反手将她护在身后，寒渊剑出鞘的瞬间，冰蓝色的灵力在溶洞里凝成一道冰墙。他望着洞口涌来的黑雾，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惧意，只有如释重负的坦然。
“其实邪血的幻象里，我看到的不是你变成普通人，”他低头时，冰蓝色的灵力与金红色的火光在交握的手上炸开，“是我亲手把凤渊剑刺进你的心口。”
苏晚璃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但现在我知道了，”沐玄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格外清晰，“比起失去你，我更怕辜负这血脉里的羁绊。”
黑雾中，无数戴着青铜镯的人影已冲到冰墙前。为首的黑袍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沐玄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冰蓝色的瞳孔已完全被黑气吞噬。
“不愧是我的好侄子，”黑袍人笑得狰狞，青铜镯上的冰纹与沐玄手背上的纹路产生诡异的共鸣，“终于帮我凑齐了解封的钥匙。”
沐玄的瞳孔骤缩——那是族里记载中，“被邪血吞噬”的、他从未见过的叔父。
血誓泉的泉水在此时突然倒灌，金红与冰蓝的光芒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冲上洞顶，将所有黑影的脸照得一清二楚。苏晚璃在那些面孔里，看到了红月谷的白袍人，看到了冰泉下的士兵，甚至看到了泉眼那半截青铜镯的主人——正是黑袍人手腕上，那只完整的青铜镯。
原来巫教的内应，从来不止一个。
而这场跨越数十年的阴谋，竟藏在守护者的血脉里，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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