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皇帝的明黄色龙辇停在东宫门前,琉璃瓦在风雪中泛着冷光。沈清漪被萧璟渊死死攥着手腕,金簪尖还沾着血珠,在烛火下闪得刺眼。她看着龙辇外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飘雪的冬日。那天她穿着嫁衣踏入东宫,以为自己走进的是家族荣耀,没想到是座金碧辉煌的坟墓。
"陛下来了,你想怎样?"沈清漪挣了挣手腕,萧璟渊的力道却收得更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血珠顺着簪尖滴在明黄地毯上,晕开一小朵红梅。
萧璟渊没看她,目光紧紧盯着殿门。玄甲禁军和东宫侍卫对峙着,刀剑相击的脆响在寂静的宫夜里格外清晰。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都住手。"皇帝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侍卫立刻收刀跪下,连带着张总管也抖着身子趴伏在地。
沈清漪看着龙辇旁那个佝偻的身影,三年时间让这位帝王苍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发在风雪中格外醒目。他身后跟着的李丞相,袍角沾着雪,眼神却亮得像鹰隼。
"儿臣参见父皇。"萧璟渊松开沈清漪,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沈清漪趁机退到案几旁,悄悄将金簪藏进袖中。指尖触到伤口时,她反而冷静下来——越是混乱,越是要守住心神。
皇帝没理会萧璟渊,目光直直落在沈清漪身上。那目光像淬了冰,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随父亲入宫觐见的情景。那时皇帝还会笑着赏赐她玉佩,夸她有将门之风。
"太子妃擅杀宫婢,逼死皇后,该当何罪?"皇帝咳嗽两声,声音沙哑。龙辇上的熏笼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和萧璟渊身上的味道很像,却多了几分腐朽的甜腻。
沈清漪 knelt下去,膝盖磕在冰冷的青砖上,传来刺骨的疼:"臣妾没有杀人。"
"没有?"李丞相上前一步,展开一卷帛书,"偏殿梁柱上有柳氏血书,直指你因嫉妒行凶。皇后在长乐宫留下的遗言,也句句指向你谋夺后位。"他说话时,苍老的手指在帛书上轻轻敲击,像在打什么暗号。
沈清漪猛地抬头看向萧璟渊。他站在那里,半边脸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这个男人昨天还在求她留下,今天却眼睁睁看着别人给她泼脏水。原来所谓的感情,真的比纸还薄。
"血书何在?遗言何在?"沈清漪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失望。她想起父亲教她的兵法——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些人是想先毁掉她的名声,再夺走她的性命。
李丞相冷笑一声:"证据确凿,太子妃何必狡辩?"
"既然是证据,为何不能示人?"沈清漪站起身,无视了皇帝骤然变冷的脸色,"柳如烟死在东宫偏殿,臣妾身在主殿,有云芝画屏作证。至于皇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璟渊紧抿的唇,"她被禁足长乐宫,守卫森严,臣妾如何能逼死她?"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微微发抖。沈清漪知道自己赌对了——皇帝多疑,绝不会轻易相信一面之词。尤其是在皇后和太子妃之间,他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平衡。
"父皇,"萧璟渊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清漪不会杀人。此事定有蹊跷,儿臣恳请彻查。"
沈清漪愣住了。她以为他会顺水推舟,将所有罪责推到她身上。毕竟皇后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这个太子。
李丞相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殿下三思!国不可一日无母,如今皇后薨逝,当务之急是择立新后......"
"够了!"皇帝猛地打断他,咳嗽得更厉害了,"此事暂且压下。太子妃......"他看着沈清漪,眼神复杂,"即日起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沈清漪的心沉了下去。禁足?这和直接定罪有什么区别?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萧璟渊冲她微微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臣妾遵旨。"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失望。
皇帝被内侍扶着上了龙辇,李丞相临走前深深看了沈清漪一眼,那眼神阴冷得像毒蛇。侍卫们撤得很快,仿佛多待一秒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
殿门关上的瞬间,沈清漪转身就走。萧璟渊想拉她,却被她避开。
"别碰我。"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好戏看完了?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璟渊跟在她身后,语气急切,"父皇身体越来越差,李丞相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我不能让你出事。"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禁足?"沈清漪猛地转身,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萧璟渊,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你巩固权力的棋子,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
萧璟渊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他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想说不是,想说他是为了保护她,想说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如此苍白无力。
三年前他将她娶进宫,以为只要给她后位就能弥补一切。却忘了这个女人从来不在乎那些虚名。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尊重和自由。而他,却连这最基本的东西都给不了她。
"对不起。"萧璟渊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悔恨。
沈清漪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歉有什么用?能让我父亲平安无事吗?能让柳如烟活过来吗?能让这一切回到原点吗?"她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萧璟渊,我们之间,除了对不起,还剩下什么?"
萧璟渊看着她眼中的绝望,突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住。他的怀抱很紧,带着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雪松香。沈清漪挣扎着,却像被铁箍锁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哭喊着,用尽力气捶打他的背,"你这个骗子!伪君子!我恨你!"
"我知道。"萧璟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能没有你......清漪,别离开我,求你。"
沈清漪的动作猛地停住了。这个骄傲的男人,这个从小被当作储君培养的太子,竟然向她低头认错。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颈窝,湿湿的,烫烫的。是眼泪吗?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莫名一痛。
"让我走。"她闭上眼睛,声音沙哑,"放我去北疆,我父亲还在等我。"
萧璟渊的身体僵住了,抱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他费尽心机想把她留在身边,却不知道自己早就亲手推开了她。
"好。"萧璟渊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放你走。"
沈清漪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看着萧璟渊通红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剜去了一块。
"但是......"萧璟渊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她,"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等风波平息,我会去找你。"
沈清漪别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不必了。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她转身走向内室,红色的裙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萧璟渊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地瘫坐在地上。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孤独的鬼魅。
第二天一早,云芝悄悄送来一套宦官服和一张出宫的腰牌。沈清漪看着铜镜里那个穿着灰扑扑宦官服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三年前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三年后却要像个逃犯一样离开。
"殿下说,让您从后角门走,那里的侍卫已经打点好了。"云芝的声音带着哽咽,"还说......还说让您拿着这个。"她递过来一个紫檀木盒子。
沈清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这是她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簪子,当年她嫁入东宫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后来母亲去世,这支簪子就一直收在妆匣里。
"替我谢谢他。"沈清漪将玉簪插入发髻,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囚禁了她三年的宫殿。红墙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金辉,像一个华美的牢笼。再见了,萧璟渊。再见了,这座埋葬了她青春和爱情的紫禁城。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尽头。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前路漫漫,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终于自由了。
后角门的守卫果然放行得很顺利。沈清漪低着头,跟着一群出宫采买的小太监走出宫门。当厚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时,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三年了,她终于呼吸到了宫外的空气。
接应她的是沈家的老管家福伯。看见沈清漪,福伯浑浊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大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将军还在北疆等着您呢!"
沈清漪握住福伯苍老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马车早已备好,青色的布幔低调朴素,看不出里面坐的是谁。沈清漪钻进马车,看着熟悉的京城街道缓缓倒退,心中百感交集。
"大小姐,咱们直接去码头吗?"福伯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沈清漪点点头:"嗯,越快越好。"她只想早日赶到北疆,见到父亲。至于萧璟渊,至于这座京城,都让它们随风去吧。
马车行到街角时,沈清漪不经意地掀起布幔一角,却看见街角的茶楼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锦袍,身姿挺拔,正是萧璟渊。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马车,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沈清漪的心猛地一抽,下意识地放下布幔。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头,不要再留恋。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马车渐行渐远,将京城的繁华和恩怨都抛在了身后。沈清漪靠在车厢上,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这一去,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和萧璟渊之间,是否真的到此为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沈清漪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却没什么胃口。她想起萧璟渊最后那个眼神,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大小姐,前面好像有情况。"福伯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沈清漪的心一紧,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前方火把通明,数十名黑衣人拦在路中央,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是李丞相的人!"福伯脸色大变,"大小姐,您快从后窗跳车,老奴引开他们!"
沈清漪还没来得及反应,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刀剑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沈清漪缩在车厢里,吓得浑身发抖。她想起父亲教她的剑法,却发现自己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车厢猛地一震,沈清漪被甩到地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一个黑衣人已经掀开了车帘,手中的长刀向她砍来。
沈清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罢了,就这样结束也好。至少,她不用再为那些恩怨情仇所困。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沈清漪睁开眼睛,却看见萧璟渊挡在她身前,胸口插着一把长刀,鲜血染红了他的玄色锦袍。
"萧璟渊!"沈清漪惊呼,扑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萧璟渊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傻子!"沈清漪的眼泪汹涌而出,"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平安......"萧璟渊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渐渐涣散,"清漪......别哭......你哭起来......不好看......"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脑袋歪向一边。沈清漪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天边泛起鱼肚白,照亮了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她的世界,却永远失去了色彩。
沈清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北疆的。她只记得自己抱着萧璟渊的尸体,像个疯子一样跪在血泊里。后来福伯告诉她,是禁军统领带着人赶来,杀退了黑衣人,将她护送到了码头。
北疆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沈清漪站在父亲的军营前,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中却一片麻木。父亲的伤已经好了很多,看到她平安归来,老将军激动得老泪纵横。
"父亲,"沈清漪轻声说,声音沙哑,"我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沈将军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傻孩子,天下之大,哪里没有烦恼?你要是想走,爹不拦你。只是别忘了,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清漪点了点头,转身向军营外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孤独的灵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她只知道,从萧璟渊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半年后,江南水乡。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坐在画舫上,看着两岸的桃花发呆。她眉眼清冷,气质脱俗,正是沈清漪。
"清漪,这幅《寒江独钓图》画好了吗?"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沈清漪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快了,王公子再等等。"
来人是江南有名的才子王景明,也是她现在的雇主。半年前她来到江南,靠卖画为生。王景明欣赏她的才华,聘她为府中画师。
"你的画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王景明看着她手中的画,轻声说,"是有什么心事吗?"
沈清漪低下头,看着画中那个独坐在船头的钓者,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一阵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桃花香。沈清漪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压在心底。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要学会往前看。
突然,岸上一阵喧哗。沈清漪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官兵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码头。马车的帘子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沈清漪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是萧璟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目光正好与她对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清漪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思念和温柔。
萧璟渊没死!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沈清漪。她看着岸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清漪,你怎么了?"王景明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沈清漪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岸上那个身影。多年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该靠近还是该逃离。
萧璟渊已经下了马车,正朝着画舫走来。他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显然已经登基为帝。阳光洒在他身上,闪闪发光。
沈清漪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人,这个她爱过恨过的男人,又一次闯入了她的生活。这一次,她该何去何从?
画舫轻轻晃动,桃花瓣飘落如雨。沈清漪看着越来越近的萧璟渊,眼中充满了迷茫。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另一段纠缠的开始。
画舫的乌木栏杆烙得掌心发疼。沈清漪看着明黄龙袍自青石台阶一级级逼近,那抹刺目的色彩像极了三年前踏入东宫时铺地的红毡,同样的滚烫,同样的令人窒息。
"沈姑娘?"王景明的折扇轻叩船舷,桃花瓣簌簌落在他月白袖口,"岸上是......"
沈清漪未及应声,舱外已响起船娘带怯的嗓音:"皇、皇上传您......上轿说话。"
玄甲侍卫列成两排,手中长戟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将画舫围得密不透风。萧璟渊站在跳板前,明黄十二章纹龙袍被江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月白素纱中单——像极了当年她为他缝补的寝衣针脚。
"清漪。"他开口时,声音比北疆的风沙更磨人,"过来。"
画舫轻微摇晃,沈清漪后腰撞上青花瓷瓶,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想起那个雪夜,这人也曾这样站在东宫暖阁,玄色锦袍上沾着半截断裂的白玉簪,眼下青黑混着血痕,像幅揉皱的水墨画。
"民女沈氏,参见陛下。"她缓缓屈膝,素色裙摆扫过船板,带起细尘。
萧璟渊的龙靴在跳板前顿住。沈清漪垂眸望着自己交叠的指尖,能看见他明黄衣袍的下摆停在视野边缘,绣着的捻金线龙纹张牙舞爪,几乎要扑到她脸上来。
"抬起头。"他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沈清漪咬住下唇,尝到淡淡的血味。当年在东宫偏殿,她也是这样咬着唇,看他将那卷所谓的"血书"投入火盆,猩红火苗舔舐着宣纸,将柳如烟三个字烧得蜷曲焦黑。
"陛下日理万机,何必与民女置气。"她终是抬头,目光平直如线,掠过他胸前——那里本该有个贯穿伤,如今却被明黄朝服遮得严严实实。
萧璟渊喉结滚动,突然上前一步。侍卫们顿时握紧刀柄,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他却只是抬手,指尖在她鬓边悬了悬,终是落在那支碧玉梅花簪上。
"还戴着。"他指尖微凉,轻轻捻住簪尾。
沈清漪猛地偏头,玉簪撞在耳坠上,泠泠作响:"不过是支旧物。"
王景明突然轻笑出声,执扇指向远处的捕渔船:"陛下可知,清漪画的《寒江独钓》在苏杭能换十匹云锦?倒比宫廷画师的润笔费高得多。"
萧璟渊的目光终于离开那支玉簪,转向王景明时已覆上冰霜:"王公子很欣赏沈姑娘的画?"
"不止画作,"王景明折扇轻摇,羽毛似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更欣赏沈姑娘风骨。当年沈家军镇守北疆,若不是......"
"够了!"沈清漪厉声打断,耳尖泛起通红。她知道王景明要说什么——当年父亲被冤通敌,正是眼前这人亲手画押的构陷文书。
江风陡然转急,吹得明黄龙袍猎猎作响。萧璟渊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与三年前在东宫攥着她沾血金簪时如出一辙。
"随朕回宫。"他拖着她就往跳板走,龙靴踏得木板吱呀作响。
"放开!"沈清漪挣不脱,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萧璟渊你这个疯子!你答应过放我走的!"
"朕是皇帝。"他突然转身,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额间,"皇帝说的话,能算话么?"
这个吻来得突然,带着龙涎香与血腥气的混合味道。沈清漪惊得浑身僵硬,唇齿间尝到淡淡的苦杏仁味——那是他常年服用的安神汤药味道,当年她总嫌太苦,偷偷在药罐里加蜜饯。
王景明的折扇"啪"地掉在船板上。侍卫们尽数低头,琉璃瓦当在日头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清漪猛地推开他,手背狠狠擦过嘴唇,却抹不去那蚀骨的药味。她看着眼前这个鬓角已染霜色的男人,突然想起云芝临别说的那句"殿下为救您中了鹤顶红,太医说......"
"你的毒......"她声音发颤,指尖不受控制地抚向他胸口。
萧璟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心跳沉稳有力。他突然笑了,眼角细纹里藏着些微得意:"太医说要静养三年。清漪,这三年,你在江南画了多少幅《寒江独钓》?"
沈清漪的手开始发冷。她想起半年来总有陌生客高价求购她的画作,想起王景明突然出现时恰到好处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