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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从宫门方向传来,越来越近。萧璟渊站在冷宫门口,手里还提着那把染血的剑,剑尖上的血滴到雪地上,很快就冻住了。他盯着沈清漪,眼神里像是有火在烧,又像是有冰在冻。
"镇国公府的人来得倒快。"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风把他的话吹散了一半,听着有点不真切。
沈清漪没有说话,只是把簪尖又往里送了送。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暖烘烘的,和身上的寒意形成了奇怪的对比。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凤印硌得慌,那方小小的金印好像有千斤重。
"陛下,该做决定了。"沈清漪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点害怕。其实她的手抖得厉害,只是抵着脖子,别人看不见。
萧璟渊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血痕上,喉结动了动。他突然把剑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让开。"他冲着身后的禁军喊道。
禁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柳如烟尖叫起来:"陛下!不能放她走啊!她要是跑了,凤印......"
"闭嘴!"萧璟渊怒吼一声,眼睛还是盯着沈清漪,"你想走是不是?好,朕让你走。"他往前走了两步,离沈清漪只有一步远。沈清漪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还有一点淡淡的龙涎香,是她以前很喜欢的味道。
"把凤印留下。"萧璟渊伸出手,声音低了很多。
沈清漪把凤印往怀里又紧了紧。"这是我沈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她冷笑一声,"三年前你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萧璟渊的手停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清漪,别逼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可沈清漪听着,却觉得有点可怜。
"我逼你?"沈清漪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萧璟渊,是你逼我的!是你把我关在这宫里,是你眼睁睁看着柳如烟害我,是你......"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宫门方向传来一声大喊:"保护小姐!"是镇国公府的家将!沈清漪心里一松,簪子差点掉在地上。
萧璟渊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看着沈清漪。"你走吧。"他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凤印你也带走。就当朕......从没认识过你。"
沈清漪愣住了。她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放行了。她狐疑地看着萧璟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他的表情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还不走?"萧璟渊皱了皱眉,好像有点不耐烦。
沈清漪咬了咬牙,把抵在脖子上的簪子拿开。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青缎裙子上,像开了一朵朵红梅。她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小姐!"家将们已经冲了过来,把沈清漪护在中间。为首的是沈清漪的表哥沈策,他看见沈清漪脖子上的伤,眼睛都红了。"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走。"沈清漪拉着沈策就往外走。她能感觉到身后萧璟渊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可她还是没有回头。
走出冷宫,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家将们护着沈清漪往宫门方向走,一路上畅通无阻。沈清漪知道,这是萧璟渊故意放行的。她心里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想。
走到宫门口,沈清漪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宫在风雪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了她三年的青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跨出宫门,再也没有回头。
马车在雪地里颠簸着,往镇国公府的方向驶去。沈清漪靠在车厢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她从怀里掏出那方凤印,上面还沾着李嬷嬷的血。她用袖子擦了擦,冰冷的凤印上,似乎还残留着十年前桃花林下那个少年的温度。
"小姐,北狄那边怎么办?"沈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沈清漪的思绪。
沈清漪把凤印收进怀里。"按原计划进行。"她淡淡说道,"告诉父亲,我已经出来了,让他放心。"
"是。"沈策应了一声,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清漪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起了萧璟渊最后的眼神,想起了青黛死在雪地里的样子,想起了李嬷嬷扑向萧璟渊时决绝的表情。这宫里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小姐,到了。"沈策的声音传来。
沈清漪睁开眼睛,掀开车帘。镇国公府的大门就在眼前,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的父亲镇国公沈毅。三年不见,父亲好像苍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不少。
"爹!"沈清漪下了马车,扑进父亲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沈毅拍着女儿的背,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女俩相拥着进了府。沈清漪把宫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沈毅听得脸色铁青。"萧璟渊这个昏君!还有那个柳如烟,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清漪擦了擦眼泪,"北狄那边快有动静了,我们要做好准备。"
沈毅点点头:"你放心,爹心里有数。这次不仅要打退北狄人,还要让萧璟渊知道,我们镇国公府不是好惹的!"
沈清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雪还在下,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起来。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三天后,北狄果然举兵南下,边关告急。萧璟渊下旨让镇国公沈毅出征,沈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出发前,他把沈清漪叫到书房。
"清漪,爹这次走了,京城就交给你了。"沈毅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信任,"萧璟渊那边你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沈清漪点点头:"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您在边关也要保重身体。"
沈毅叹了口气:"要是当年没有把你送进宫,现在......"
"爹,都过去了。"沈清漪打断父亲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打退北狄人,保护好我们沈家。"
沈毅看着女儿坚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好,不愧是我沈毅的女儿!"
送走父亲,沈清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北狄的铁骑已经逼近雁门关,父亲这次出征,凶险异常。她拿出那方凤印,放在桌上。这凤印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太后为什么一定要交给自己?
正当沈清漪思索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皱了皱眉,起身出去看看。
院子里,几个家奴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看见沈清漪,突然扑了过来,嘴里喊着:"小姐!救救我!"
沈清漪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乞丐竟然是冷宫里的李嬷嬷!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嬷嬷?你怎么......"沈清漪话没说完,就看见李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她手里。
"主子,这是太后让我交给你的。"李嬷嬷的声音很微弱,脸色惨白,"柳如烟......她不是......"话没说完,李嬷嬷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沈清漪看着手里的小布包,又看看地上李嬷嬷的尸体,心里一阵发慌。她拆开布包,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柳如烟,北狄细作。
沈清漪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柳如烟竟然是北狄细作?那她接近萧璟渊,偷凤印,害太后,全都是北狄的阴谋?萧璟渊知道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策跑了进来,脸色凝重:"小姐,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皇上要御驾亲征,已经离开京城了!"
沈清漪愣住了。御驾亲征?萧璟渊明明对军事一窍不通,怎么会突然要御驾亲征?难道是柳如烟的主意?还是说,他是为了避开自己?
无数个疑问在沈清漪脑子里盘旋,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怎么也挣扎不出来。她看着桌上的凤印和那张纸条,突然明白了什么。
"沈策,备马!"沈清漪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们去追皇上!"
"小姐,您这是要......"沈策有些不解。
"别问了,快备马!"沈清漪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知道,这一次,她必须再回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皇宫,去揭开所有的秘密。不管前路有多危险,她都别无选择。
沈策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下去备马了。沈清漪看着窗外依旧飘扬的雪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萧璟渊,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犯傻了。
半个时辰后,两匹快马冲出镇国公府,朝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中,沈清漪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仿佛要冲破这漫天飞雪,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未完待续\]风雪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沈清漪握紧缰绳的手背已冻得通红。跨下的乌骓马喷着白气,四蹄翻飞踏碎积雪,身后沈策的马蹄声紧追不舍。
"小姐!前面就是十里坡了!"沈策的声音被狂风撕成碎片。
沈清漪抬眼望去,官道尽头果然露出黑压压的军队轮廓。玄甲银盔的禁军列成方阵,正中明黄龙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她猛地勒住缰绳,马身人立而起,前蹄刨开半尺积雪。
"就在那里。"她咬碎冰碴般吐出几个字,发间银簪反射着冷光。
沈策追到她身侧,顺着目光望去倒抽冷气:"是神机营!他们怎么会护驾?"
话音未落,明军阵中突然骚动起来。沈清漪眯起眼睛,看见明黄龙旗旁窜出一抹水红身影——柳如烟竟穿着一身禁军副将铠甲,手里的马鞭正抽向一名跪地的小校。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柳如烟尖细的嗓音穿透风雪,"李嬷嬷的尸体呢?说!"
小校被抽得满地打滚,铁甲在冻土上划出刺耳声响。沈清漪突然扯下斗篷往马鞍上一扔,乌骓马感受到主人情绪,不安地刨着蹄子。
"你留在此处。"她翻身下马,玄狐裘披风在身后展开弧度。
"小姐不可!"沈策伸手去拽,只抓住一片冰冷的衣角,"他们有三千禁军!"
沈清漪没回头,冰凉的凤印隔着中衣硌在胸口。那张写着"柳如烟北狄细作"的纸条被她嚼碎咽进肚子,纸浆混着血丝在喉咙里灼烧。
禁军方阵突然分开通路,萧璟渊一身亮银战甲自队中走出。他腰间玉带松松系着,明黄披风被狂风掀起,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那是李嬷嬷临死前用簪子划破的伤口。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马蹄铁踏碎冰壳的脆响里,沈清漪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柳如烟立刻策马奔来,环住萧璟渊胳膊笑得花枝乱颤:"姐姐怎么追到这儿来了?莫非舍不得皇上?"水红铠甲衬得她脸蛋白皙如瓷,手指却悄悄按上腰间匕首。
沈清漪突然笑出声,凤印在袖中硌得更疼:"萧璟渊,你带神机营是要去打仗,还是要送葬?"
萧璟渊脸色骤变。神机营掌管制式火器,本该留守京畿,此刻却出现在离京三十里的官道上。柳如烟眼中闪过慌乱,匕首已出鞘半寸。
"姐姐胡说什么!"柳如烟声音拔高,"皇上乃是亲征北狄......"
"北狄細作就在你身侧。"沈清漪向前两步,风雪扑在她脸上,混着血珠凝成冰晶,"李嬷嬷带出的字条,你要看看吗?"
萧璟渊猛地攥住柳如烟手腕,指节泛白。柳如烟疼得蹙眉尖叫:"皇上!你信她不信我?当初是她沈家把你推入火海......"
"放开她。"沈清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片,"萧璟渊,你看看她坐骑的蹄铁。"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柳如烟的马。那匹桃花马的蹄铁在雪地反着诡异蓝光,与沈清漪记忆中北狄骑兵的马蹄铁如出一辙——那是掺了秘银的防雪滑工艺,大胤匠人从不使用。
柳如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腕一翻竟将匕首刺向萧璟渊心口。沈清漪瞳孔骤缩,凤印从袖中滑落,在冻土上砸出清脆声响。
"小心!"
萧璟渊侧身避开匕首,剑锋擦着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他反手掐住柳如烟咽喉,指缝间迸出的血滴落在雪地上,与三年前冷宫门前的血痕渐渐重合。
"为什么。"他声音发颤,指节深深陷进柳如烟皮肉。
柳如烟突然凄厉地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为什么?当年你灭我全族的时候怎么不问为什么......"话音未落,她突然张口咬住舌尖,黑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不好!"沈清漪扑过去按住她下颌,却只摸到满嘴滚烫的血沫。北狄细作竟藏着剧毒假牙。
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神机营方阵后方腾起浓烟,数十名玄甲士兵突然倒戈,黑旗从队列中竖起,正是北狄狼图腾。
"护驾!护驾!"禁军统领嘶声大吼。
萧璟渊抱着柳如烟逐渐冰冷的身体,转身看向沈清漪。她正拾起地上的凤印,鲜血从指缝渗出染红了金色印面。风雪卷起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露出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
"现在信了?"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喊杀声越来越近,神机营已乱作一团。沈策带着镇国公府家丁从坡后冲来,刀光在雪地里织成密网。萧璟渊突然抓住沈清漪手腕,凤印硌在两人掌心。
"去雁门关。"他掌心滚烫的血渗进她伤口,"沈毅需要这个。"
沈清漪猛地甩开他的手,凤印上的血迹在狂风中散开:"你自己送去!"
"朕的军队里有北狄内应。"萧璟渊突然咳出鲜血,银甲前襟瞬间染红大半,"只有你......"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直指萧璟渊后心。沈清漪瞳孔骤缩,竟下意识扑过去挡在他身前。箭镞穿透皮肉的钝响里,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为什么......"萧璟渊接住她软倒的身体,凤印从她松开的手中滚落,沾了两人的血在雪地里滚出蜿蜒红痕。
沈清漪想说很多话。想说那年桃花树下喂你吃的桂花糕其实是厨房剩下的,想说冷宫里的每一夜都在后悔没早点杀了你,想说这凤印里藏着北狄布防图......可喉咙里只能涌出温热的血沫。
视线渐渐模糊时,她看见萧璟渊突然拔出佩剑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凤印上。金色印面瞬间浮现出细密纹路,在风雪中发出微光。
"原来如此......"他声音哽咽,将她抱得更紧,"清漪,撑住......"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沈清漪却突然觉得好笑。这场始于算计的姻缘,终于要在算计中结束了。她最后看向萧璟渊染血的脸,突然想起三年前大婚夜,他也是这样满身酒气地抱着她,说要护她一生一世。
风雪突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凤印上,折射出刺目金光。沈清漪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像一片终将落地的雪花。
"萧璟渊......"她用尽最后力气开口,血沫染红他的银甲,"下辈子......"
话音未落,北狄骑兵已冲破禁军防线,狼嚎般的呐喊声中,萧璟渊抱着她转身面向敌阵。玄甲染血的身影在天地间站成孤绝的剪影,手中凤印闪烁着不祥红光。
沈清漪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听见的是他近乎嘶吼的声音:
"清漪!不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