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内寂静无声,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一道浩瀚无边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殿首,周身道韵流转,仿佛与整个紫霄宫融为一体。
正是鸿钧道祖。
“吾乃鸿钧,今日开坛讲道,论天地大道,演万物玄机。”
道祖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殿中蒲团,便为此后听道之位,无需再动。”
众人闻言,皆是心神一凛,尤其是抢到蒲团的几人,更是暗自庆幸。
道祖开讲,玄奥的道音在殿内回荡,引动天地共鸣。
前排众人皆凝神静听,神色肃穆,唯有后排角落里,十二祖巫听得百无聊赖。
他们乃盘古精血所化,天生没有元神,对这玄之又玄的大道理论实在难以领会,一个个东倒西歪,有的甚至打起了哈欠,粗犷的气息与殿内的道韵格格不入。
灵汐坐在三清身后,听着道音,目光却被祖巫们那副不耐的模样逗得暗暗发笑。
她本就对刻板的位次不执着,见祖巫们那边气氛轻松,便悄悄凑到三清身边,小声道:“先生,师伯,师叔,我去那边坐会儿。”
老子微微颔首,元始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阻拦,只道:“莫要胡闹。”
通天则笑着摆手:“去吧,有事喊我。”
灵汐轻快地走到十二祖巫那片区域,正好后土与玄冥身边有空位。
她甜甜一笑,福了福身:“后土姐姐,玄冥姐姐,我能坐这里吗?”
后土性情温和,闻言笑道:“自然可以,妹妹快来坐。”
玄冥性子虽冷,看灵汐眉眼清澈,也点了点头。
灵汐挨着二人坐下,很快就找到了话题。
她问起巫族的风土人情,后土细细作答,玄冥偶尔也会补充几句。
从山林异兽到大地灵脉,女孩子的话题总能轻易展开,三人聊得投机,连道祖的讲道声都仿佛成了背景音。
这般闲聊了近一个月,十二祖巫终于忍无可忍。
帝江猛地站起身,粗声道:“这什么玩意儿,听得老子头疼!走,回盘古殿!”
其他祖巫纷纷附和,一个个起身便要走。
“姐姐们要走了吗?”
灵汐有些不舍。
后土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好生听道,我等实在无缘,改日再聚。”
说罢,十二祖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紫霄宫。
灵汐目送他们离去,正觉有些失落,身旁传来温和的声音:“灵汐妹妹,不嫌弃的话,过来与我们同坐吧?”
却是羲和与常曦。
灵汐眼睛一亮,欣然应允,坐到了她们身边。
三人聊起日月轮转、星辰轨迹,竟是格外投缘。
坐在对面的太一听着她们的笑语,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灵汐脸上。
只见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光,尤其是那樱唇轻启,吐字清灵,竟让他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他连忙移开目光,可心头那点异样的悸动,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帝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道祖的讲道仍在继续,玄奥的道音穿透时光,一讲便是千年。
灵汐时而凝神细听,时而与羲和姐妹低语,偶尔抬眸,会对上三清投来的目光,或是老子的温和,或是元始的关切,或是通天的欢喜,心中暖意融融。
而太一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惊艳,也随着岁月流转,悄悄沉淀了下来。
千年道音渐歇,鸿钧道祖的身影在殿首消融,只余一句“千年后再论大道”,便隐入虚无。
紫霄宫内沉寂片刻,众人从悟道中回神,看向彼此的目光已添了几分深意。
那六个蒲团的位次,经此千年,俨然成了洪荒尊卑的暗记。
灵汐伸了个懒腰,月白道袍衬得她身姿愈发轻盈。
千年听道让她眉宇间多了层沉静,眼底的清澈却如昆仑融雪,愈发剔透。
她侧头对羲和与常曦笑道:“道祖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倒觉得,是说万物自有轮回,强求不得呢。”
羲和温柔颔首:“妹妹悟性通透,我与常曦也受益匪浅。”
常曦性子清冷,此刻也软了语气:“下次讲道,还盼与妹妹相邻。”
话音未落,通天已大步走来,目光落在灵汐身上,关切藏不住:“这千年没坐蒲团,累着了吧?”
说着便想替她拂去肩头落尘,手到半空又觉唐突,悻悻收回,指尖却还微微发烫。
元始与老子随后而至。
元始看着灵汐,语气温和:“听道可有心得?”
灵汐点头:“似懂了些‘顺势而为’的道理。”
老子抚须轻笑:“能悟此理,便是进益。”
不远处,太一的目光又一次黏在灵汐身上。
这千年里,他早习惯了在道音间隙偷望她——看她蹙眉思索时的认真,看她与羲和姐妹说笑时的明媚,心头那点悸动早已酿成醇厚的酒,越藏越烈。
此刻见三清围她左右,那份亲近刺得他莫名不适,却只能按捺着,与帝俊一同起身。
红云凑过来,身后还跟着镇元子。
镇元子一身绿袍,手持拂尘,面容古朴,此刻也笑着拱手:“灵汐仙子,上次多亏你点醒红云,不然他那蒲团怕是真要让出去了。”
红云挠头憨笑:“是啊是啊!灵汐仙子,改日到五庄观做客,镇元子的人参果,可是天地间独一份的灵根,定要请你尝尝!”
镇元子亦颔首:“我那五庄观虽不比昆仑仙境,却也清静。仙子若来,贫道定以贵客相待。”
灵汐眼睛一亮:“听说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那可太珍贵了,多谢二位道友盛情。”
正说着,接引与准提不知何时踱了过来,目光阴恻恻扫过灵汐,准提皮笑肉不笑:“仙子倒是好机缘,有三清护着,还有五庄观的仙果可尝,哪像我西方,连口灵泉都稀罕。”
通天眉头一挑,正要发作,却被灵汐拉住衣袖。
她抬眸看向二人,语气清泠:“西方贫瘠,二位更该潜心修道,而非盯着旁人机缘。殿后空位能听道,五庄观的仙果也非强夺而来——心若不静,便是坐了蒲团,又能悟得几分大道?”
接引与准提被噎得脸色青白交加,却不好在紫霄宫发作,只能恨恨瞪了灵汐一眼,拂袖而去。
众人陆续离殿,灵汐跟着三清踏云返程。
通天边走边讲着悟道所得,偶尔插句玩笑,逗得灵汐轻笑连连;元始虽话少,却总在风大时,不动声色替她拢紧衣襟;老子走在最前,背影沉稳,却总在转弯处放慢脚步,等身后的身影跟上。
灵汐望着身旁三人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千年讲道的最大收获,或许不是修为精进,而是明白了“相伴”二字,原比孤高清修更有暖意。
云端风拂衣袂,前路漫漫。
紫霄宫内埋下的因果,正随着众人的脚步,在洪荒大地悄然蔓延。
而太一望着灵汐远去的背影,紧握的拳心,已沁出了细汗。
离开紫霄宫,众人各归其道。
三清携着灵汐踏云返回昆仑,一路祥云缭绕,灵气氤氲。
通天性子最是爽朗,路上便忍不住与灵汐说起悟道的趣事:“方才道祖讲到‘阴阳相生’时,我瞧元始那眉头皱的,怕是又在琢磨什么规矩吧?”
元始闻言,瞪了他一眼,却没真动气,反倒看向灵汐:“他说的糙,不过‘阴阳’二字确是大道根本,你日后修行,可多留意。”
灵汐点头应下,又想起五庄观的人参果,好奇道:“镇元子道友的人参果,真如传说中那般,形如婴孩吗?”
老子抚须笑道:“那果子乃先天灵根所结,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熟,确实稀罕。不过万物有灵,那果子虽形似婴孩,却无魂魄,倒也不算违逆天道。”
说话间,昆仑已在眼前。
灵汐望着熟悉的山峦,忽然觉得这千年在外,最念的还是这里的清静与温暖。
回到玉虚宫,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却又有些不同。
灵汐的修为在讲道的滋养下愈发稳固,偶尔与三清论道,竟也能说出些独到见解,引得老子频频颔首,元始眼中多了几分赞许,通天更是时常拉着她切磋术法,美其名曰“实战精进”,实则总在不经意间让着她。
这日,灵汐正在灵圃中打理新栽的灵草,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
抬头一看,竟是红云与镇元子来了。
“灵汐仙子!”红云依旧是那副憨厚模样,手里还捧着个玉盒,“我与镇元子道友路过昆仑,想着你说过想吃人参果,便带了两个来!”
镇元子也拱手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灵汐又惊又喜,连忙请二人入殿奉茶。通天听说红云来了,也兴冲冲地赶来,四个凑在一起,竟聊得格外投机。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金戈之声。
众人出门一看,竟是太一带着几名妖族将领,说是“路过昆仑,特来拜访”。
太一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灵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热络:“灵汐仙子,许久不见,不知你听道后修为可有精进?”
通天眉头一挑,下意识地往灵汐身前站了站,笑道:“我昆仑的人,自然精进神速,不劳太一道友挂心。”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灵汐看了看太一,又看了看面露不善的通天,连忙打圆场:“多谢太一道友关心,我还好。诸位快请殿内坐吧。”
一场看似寻常的拜访,却因各人心中的那点心思,变得暗流涌动。
灵汐端着灵茶,看着殿中或言笑晏晏、或暗自较劲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洪荒的日子,似乎比紫霄宫的讲道,还要热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