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内道音初歇，三清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元始天尊拂尘轻挥，语气听不出喜怒：“灵汐，过来。”
灵汐愣了愣，看了眼身旁的镇元子。
他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按了按，目光示意她过去，眼底带着安抚。
她便松开手，提着裙摆穿过人群，走到三清座后那处空置的蒲团坐下——身前恰好是红云，再往左数两个位次，正是闭目养神的鲲鹏，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水汽与凶戾之气。
红云早瞧见她过来，这会儿正襟危坐，却趁着众人目光未及，偷偷回头冲镇元子飞快眨了眨眼，嘴角还勾出个得意的笑，那眼神分明在说：“好友放心，有我在，保管看好你媳妇！”
镇元子无奈摇头，指尖在膝头轻轻叩了叩，算是应下了。
道祖鸿钧的声音再次响起，鸿蒙紫气随言语流转，玄妙道韵弥漫开来。
众人皆敛声屏气，唯有红云坐不住，趁道祖换气的间隙，悄悄侧过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灵汐：“灵汐道友，你觉得道祖这番讲道如何？我瞧着他周身紫气缭绕，倒像是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灵汐垂眸捻着袖口，声音轻得像羽毛：“道是好道，他也确在传道。只是……”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不知为何，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抵触，说不上来的不喜欢。”
话音刚落，前座的三清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老子抚须的手停在半空，元始天尊的拂尘尖微微颤动，通天教主更是悄悄抬眼，余光扫过灵汐，将那句话不动声色记在了心里。
而高台之上，鸿钧眼皮微抬，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灵汐，眼底波澜不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的道心，已被这声低语搅起了一丝涟漪。
千年光阴在道音中弹指而过，第三次讲道终至尾声。
鸿钧目光扫过座下，沉声道：“三清，尔等根骨奇佳，乃盘古元神所化，可愿拜入吾门下，为亲传弟子？”
元始天尊当即蹙眉，拂尘一甩，语气带着几分傲然：“道祖虽强，吾等乃盘古后裔，身负开天功德，怎可拜入无名之辈门下？”
他素来最重跟脚，在他看来，鸿钧来历不明，纵有大道在身，也不配做三清的亲传师尊。
“放肆！”
鸿钧声音骤冷，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降下，如天穹倾塌，直压得三清身形微晃，面色发白。
灵汐见状心头一紧，想也没想便起身挡在三清身前，昆仑清气自周身涌出，化作一道清越的屏障，堪堪抵住那股威压。
“汐汐！”
镇元子瞬间起身，身形已到她身侧，大地灵力如厚土般铺开，与她的清气交织成盾。
太一握着混沌钟踏出妖族席位，钟鸣震彻大殿，硬生生劈开一道威压缝隙；伏羲也从女娲身侧走出，龟甲悬于头顶，衍化先天八卦，将余下的压力导偏。
四位大能齐齐护在灵汐与三清身前，气势虽不及鸿钧，却也形成了对峙之局。
鸿钧盯着挡在最前的灵汐，眸光冷了几分，却终究收敛了威压。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既如此，便入外门吧。”
又看向女娲，“女娲，你也入外门。”
接着目光转向西方，“接引、准提，尔等亦入吾门下。”
西方二圣连忙叩首谢恩，正要起身，却听灵汐忽然开口：“道祖，”
她指了指身前的蒲团，“您先前说过，这紫霄宫的位次，越是靠前便离大道越近，离圣人之境也越近。既如此，红云与鲲鹏前辈也在此听道多年，您为何不收他们为弟子？”
这话一出，满殿皆静。
红云正摸着仙果的手停在半空，一脸茫然地看向灵汐，又瞅瞅鸿钧，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
鲲鹏猛地睁眼，锐利的目光扫过灵汐，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他与这丫头素无交情，她为何要替自己说话？
鸿钧心头暗怒。
他收西方二圣，本是为了了结早年欠下的因果，助西方大兴，如今被灵汐当众点破“位次”之说，反倒骑虎难下。
他瞥了眼鲲鹏，此人虽性情乖戾，却资质顶尖，战力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至于红云……资质平平，却与镇元子交好，留着或许还有用处。
“鲲鹏，可愿入吾门下？”
鸿钧终是开口。
鲲鹏略一迟疑，随即叩首：“弟子愿从。”
“接引既已入门，准提便也留下吧。”
鸿钧含糊带过，显然不想再给灵汐插话的机会。
准提快要气死了，马上他就要成为圣人的弟子，甚至有可能成为圣人，都怪灵汐，害他错失了这个机会。
红云在一旁看得热闹，见没自己什么事，反倒松了口气，乐呵呵地冲灵汐摆手：“灵汐道友，没事没事，我听道就好，入不入门不打紧！”
他本就心宽，对此毫不在意。
鸿钧赐给太清老子一一太极图，玉清原始一一盘古幡，上清通天一一诛仙四剑，女娲、鲲鹏和接引，也分别赐了一件先天至宝。
鸿钧看着灵汐，眼底已藏不住冷意。
这丫头三番五次坏他算计，若不是碍于紫霄宫众目睽睽，他早已动了雷霆之怒。
鸿钧接下来又定下男仙女仙之首，东王公和西王母，东王公喜滋滋，西王母一脸淡然，众仙都当这是个笑话，众仙之首，也得做过一场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杀意，沉声道：“讲道已毕，尔等随吾往分宝岩去。那里有诸般先天灵宝，能得何物，全看尔等自身机缘与考验。”
说罢，鸿钧起身，率先往殿后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分宝岩开启，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唯有灵汐望着鸿钧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那股冥冥中的抵触感，比先前更强烈了。
红云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丫头，发什么呆？分宝岩啊！去晚了好东西可就没了！”
灵汐回过神，看了眼身旁的三清，又望向不远处的镇元子，见他冲自己点头，便跟着人群往外走。
只是她没瞧见，鸿钧在前头领路时，那垂在袖中的手，已悄然握紧。
分宝岩前，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一块块蕴含先天道韵的奇石矗立如林，石缝间、崖壁上，或悬着流光溢彩的法宝，或嵌着莹莹生辉的灵珠，每一件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这便是鸿钧为众仙设下的考验，需以自身道心与修为感应法宝，能引得灵宝认主者，方可得其青睐。
可考验之难，远超想象。
有仙人身形刚靠近一块刻着“翻天印”的巨石，便被一股沛然巨力震飞，口吐鲜血；有大能试图引动一件仙剑，却被剑中戾气反噬，识海震荡。
就连三清与太一这等人物，也需凝神静气，耗费心神与灵宝感应，半晌才各自引得一件法宝松动。
就在众人皆为考验头疼时，灵汐刚走到分宝岩下，异变陡生。
她身侧一块沉寂的玉石忽然“嗡”地一声震颤，表面裂纹寸寸绽开，露出里面一枚通体翠绿的玉簪，簪头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正是先天灵宝“凤翎簪”。
不等众人反应，玉簪已化作一道绿光，直直飞入灵汐发间，稳稳插好，簪尾流苏轻晃，似在亲昵地蹭着她的耳廓。
紧接着，崖壁上一柄缠绕着冰霜的长剑骤然脱石而出，剑鸣清越，绕着灵汐转了三圈，才温顺地落在她掌心；不远处的“定海珠”挣脱封印，化作十颗流光溢彩的宝珠，在她周身盘旋成环；就连深嵌在岩底、连鲲鹏都未能撼动的“九天息壤”，也化作一团温润的土黄色光晕，主动融入她的袖中……
短短片刻，分宝岩上半数灵宝竟如归巢的雀鸟般，争先恐后地涌向灵汐。
它们似是极喜爱她身上那股清越中带着厚重的气息，一个个亲昵地环绕不去，有的化作饰品缀在她身上，有的钻入她袖中温养，还有的悬在她头顶，自发组成一道绚烂的宝光屏障。
这一幕看得满场皆惊。
红云张大了嘴，手里的仙果“啪嗒”掉在地上，半晌才喃喃道：“乖乖……灵汐道友这是把分宝岩搬空了？”
鲲鹏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灵宝认主时的雀跃，绝非外力所能强求。
三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随即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们的徒弟，果然非凡。
太一则握紧了混沌钟，金瞳里情绪复杂，既觉得灵汐这般耀眼夺目，又暗恼那些灵宝竟如此不识好歹，没瞧见他这位妖族帝俊在此吗？
镇元子站在一旁，望着被宝光环绕的灵汐，眼底满是温柔笑意，仿佛她收走的不是先天灵宝，而是寻常花果。
唯有高台上的鸿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些灵宝皆是他为布局三界所留，本想借此拉拢各方势力，却没料到竟被灵汐一人尽数引走！
他看着灵汐身上那件件灵宝，只觉得那光芒刺目得紧，心头的杀意几乎要按捺不住。
可当目光扫过护在灵汐身侧的镇元子、太一、伏羲，以及隐隐透出维护之意的三清时，他终是压下了怒火——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动灵汐，便是与这几位顶尖大能为敌，得不偿失。
虽然他能打过，但是这几个都与大劫有关，天道不让动。
“罢了。”
鸿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灵宝认主，皆是缘法。尔等既已得机缘，便自行离去吧。”
灵汐握着掌心的冰剑，感受着周身灵宝传来的亲近之意，虽觉意外，却也坦然。
她抬头看了眼鸿钧，见他面色不佳，便也不多言，只是对着镇元子等人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红云连忙跟上，路过镇元子时，还拍着胸脯低声道：“好友你看！我就说我能看好灵汐道友吧？你瞧她多厉害，宝贝都自己往她怀里钻！”
镇元子无奈摇头，瞥了眼高台上脸色铁青的鸿钧，加快脚步跟上灵汐的身影。
三清与太一、伏羲也相继离去，分宝岩前瞬间空旷下来，只余下鸿钧与西方二圣。
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鸿钧指尖在袖中掐碎了一块玉石，眼底寒光闪烁。
灵汐……
此女屡次坏他大事，又引得众仙维护，留着终是祸患。
今日暂且容她，日后总有清算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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