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
灵汐坐在主位旁，左手边是频频为她布菜的通天，他夹菜的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宣示意味，恨不得将“她是我的”四个字刻在桌上；右手边的空位本是留给童子的，却被镇元子不动声色地占了，他没那么多花哨动作，只是在灵汐喝茶时，总能精准地递上一块清甜的人参果，目光里的温柔像五庄观的溪流，绵长不绝。
太一坐在通天对面，金瞳几乎黏在灵汐身上，手里的酒盏被捏得泛白。
他见灵汐蹙眉看着一盘红烧灵鱼，立刻开口：“这鱼太腥，汐汐不喜欢。”
说着便要挥手撤下，却被通天冷冷瞥了一眼：“我碧游宫的厨子，轮得到你置喙？”
“她的口味，我比你清楚！”
太一当即拍案，混沌钟在袖中嗡鸣。
“哦？”
通天挑眉，夹起一块鱼肉，亲自剔了刺，递到灵汐唇边，语气带着挑衅，“尝尝？我的人做的，未必不合你胃口。”
灵汐看着递到唇边的鱼肉，又瞥了眼太一喷火的眼神，哭笑不得地张口吃下。
这一幕落在元始天尊眼里，他握着玉如意的手指微微收紧，忽然开口：“食不言，寝不语。成何体统。”
话虽对着众人，目光却扫过灵汐与通天交叠的手影。
老子端着茶盏，看似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席间任何一丝动静。
见灵汐咽下鱼肉时，太一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慢悠悠地添了句：“鱼生火，肉生痰，还是多饮些茶好。”
说着便示意童子给灵汐续茶，那茶盏的位置，恰好挡在了通天再次伸过来的筷子前。
镇元子适时递上一盏新沏的云雾茶，轻声道：“这是昆仑山的春茶，你以前爱喝的。”
“哼，昆仑山的茶哪有我碧游宫的好？”
通天立刻取来自己珍藏的仙茗，“这是金鳌岛绝顶的灵芽，千年才得一叶。”
太一不甘示弱：“我妖庭有扶桑木上的晨露，泡出来的茶带着太阳真火的暖意，最适合她。”
说着便要召来麾下童子取来。
元始天尊重重放下玉如意：“放肆！”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又僵住了。
灵汐放下茶盏，忽然起身：“我去趟后厨，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果子。”
她实在坐不住了，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一场无声的角力，连空气里都飘着醋味。
她刚走到殿门，身后便传来一串脚步声。
“我陪你去。”
通天率先跟上，语气不容置疑。
“我也去看看。”
镇元子紧随其后，步伐沉稳。
“正好活动活动。”
太一整了整衣袍，快步追上。
元始天尊看了眼老子，见他微微颔首，也起身跟了出去。
五位大能跟着灵汐往后厨走，那阵仗吓得沿途的弟子纷纷低头绕道，连呼吸都放轻了。
后厨的厨子正忙着备菜，见这阵仗，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在地上。
灵汐无奈地回头：“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通天揽住她的肩，下巴微扬：“怕你迷路。”
镇元子温声道：“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我让人给你送去。”
太一哼道：“我怕某些人趁机耍花样。”
元始天尊淡淡道：“后厨烟火重，怕你烫着。”
灵汐看着眼前这几位加起来能掀翻洪荒的大能，此刻却像争糖吃的孩童，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指着墙角的一筐仙果：“我就是想拿几个果子，你们……”
话未说完，便见五人同时动了。
通天手快，已捞起最大的一颗蟠桃递过来；镇元子紧随其后，奉上一颗莹润的人参果；太一不知从哪摸出一颗火红色的扶桑果，塞到她另一只手里；元始天尊拂尘一扫，一盘洗好的青提落在她面前；连老子都慢悠悠地递上一颗饱满的莲子。
灵汐怀里瞬间堆满了果子，看着五人眼底期待又带着较劲的目光，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了，都放下吧。”
她拿起一颗青提，塞到嘴里，“都甜，都好吃。”
这话像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众人眼底的火。
通天嘴角微扬，镇元子眼底笑意加深，太一的金瞳柔和了些许，元始天尊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老子更是捋须笑了。
后厨的烟火气里，灵汐看着眼前这几位为她一句话便喜形于色的大能，忽然觉得，这场没有硝烟的修罗场，或许会伴随她很久很久。
但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自那日后，碧游宫便成了洪荒最热闹的地方。
老子搬来了首阳山的炼丹炉，日日在后院炼药，美其名曰“为灵汐调养身体”；元始天尊将昆仑的藏书搬了大半，占据了最大的书房，说是“让灵汐温故知新”；镇元子干脆在碧游宫开辟了片小药圃，种满了灵汐爱吃的仙果，每日晨昏都亲自打理；太一则把妖庭的歌舞班子都迁来了，说是“给灵汐解闷”，却总在通天讲道时故意让乐师奏起靡靡之音。
通天自然不甘示弱，他将碧游宫最好的寝殿让给灵汐，自己则睡在外侧的耳房，美其名曰“护法”；见老子炼药，他便找来洪荒最稀有的药材，非要比出个高下；见镇元子侍弄药圃，他便亲手栽了株通天巨木，扬言要遮住整个碧游宫的天。
于是，碧游宫几乎日日都要上演几场“大战”。
清晨，太一的歌舞声刚起，便被通天的剑气劈断了琴弦：“吵死了！扰了汐汐清修！”
午时，镇元子端来新摘的人参果，元始天尊立刻拿出昆仑的雪莲蜜：“此物性温，更适合她。”
傍晚，老子刚炼出一炉金丹，通天便捧着新铸的仙剑凑过来：“汐汐，试试我这‘诛仙剑’？”
话音未落，便被老子敲了敲额头：“刀剑无眼，仔细伤着她。”
灵汐夹在中间，从最初的头疼，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如今的哭笑不得。
她知道他们皆是好意，可这般明争暗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日，见通天与太一又为了“灵汐该先练剑还是先修术”吵得面红耳赤，镇元子在一旁温言劝解，元始天尊皱眉训斥，老子捋着胡须叹气，灵汐终是清了清嗓子。
“都停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争执瞬间平息。
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带着各自的情绪——通天的执拗，太一的期待，镇元子的温和，元始的严肃，老子的了然。
灵汐走到殿中央，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知道你们都为我好，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顿了顿，迎着他们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在我心里，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席之地，谁也替代不了。”
“通天师尊教我剑法，护我周全，这份师徒情谊，重逾昆仑；”
她看向通天，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继续道，“太一同我在妖庭相伴三百年，共看过东海水晶宫的月，这份旧识之谊，我从未忘记；”
“镇元子与我双修悟道，同登准圣，这份道侣之情，深似五庄观的根；”
镇元子握着药锄的手微微一颤，眼底泛起温润的光，“元始师尊教我礼法，塑我道基，老子师尊引我入道，授我自然，这份传道之恩，重于泰山。”
“你们于我而言，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灵汐的声音愈发柔和，“我不想因为谁多一分、谁少一分，便伤了这份情分。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换一种相处方式？”
殿内一片寂静，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
通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灵汐眼中的坦然堵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独一份的占有，此刻才明白，她能将自己放在心上，与其他人并列，竟也足以让他心头的戾气消散大半。
太一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金瞳里的偏执渐渐褪去。
是啊，三百年的相伴，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愧疚，而是她的眼里始终有他。
镇元子微微一笑，眼底的温柔更甚。
他本就不是强求之人，只要能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安好，便已足够。
元始天尊的脸色柔和了许多，拂尘轻挥，默认了她的话。
老子捋着胡须，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顺其自然，便是大道。”
灵汐看着他们眼中的松动，心头一松，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通天忽然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对着众人扬了扬下巴：“话虽如此，她现在住的是我的碧游宫，你们……算是客。”
“哼，客又如何？”
太一立刻凑过来，“我住的时间，未必比你短！”
镇元子默默走到灵汐另一侧，递上一颗刚摘的仙果：“客不客的，不重要。”
元始天尊冷哼一声：“住得再久，规矩不能乱。”
老子笑着摇头，示意童子添茶。
灵汐被他们再次卷入“无声的较量”，却没了先前的头疼，反而觉得心头暖暖的。
她知道，这场争执或许还要持续很久，可至少此刻，他们都愿意为了她，试着各退一步。
碧游宫的晚霞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众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灵汐靠在通天怀里，左手被镇元子握着，耳边是太一的嘟囔，眼前是元始与老子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或许也藏着另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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