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心悸并未持续太久,却像一根细刺,扎在灵汐心头。
她知道,鸿钧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不出三月,洪荒便接连出事。
先是西王母的瑶池莫名冰封,数万年来从未断流的瑶池水,竟在一夜之间凝结成万年玄冰,连她座下的青鸟都冻毙了数只。
西王母震怒,派人查探,却只在冰下找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庚金之气——那是通天诛仙剑的伴生气息。
紧接着,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忽然失控,搅动得东海水域大乱,无数水族受灾。
龙王哭诉到碧游宫,言说那神针失控前,曾闪过一道太极图的虚影。
桩桩件件,都隐约指向三清,却又查不到确凿证据。
可洪荒生灵不知其中关节,只当是圣人相争,波及了他们,一时间怨声载道,连带着对灵汐的议论也多了起来——说她魅惑三清,引得圣人失了分寸,祸乱洪荒。
“是鸿钧。”
老子看着前来报信的童子,捻须的手微微收紧,“他想借洪荒众生的怨气,动摇你的道心。”
灵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茶水微微漾起涟漪:“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牌。”
借刀杀人,还能顺便败坏他们的名声,让她在愧疚与质疑中自乱阵脚。
通天早已按捺不住,提着诛仙剑便要往紫霄宫闯:“我去撕了那老东西的伪善面具!”
“不可。”
灵汐拦住他,“他在暗,我们在明,贸然前去,只会中了圈套。”
伏羲抚着龟甲,沉声道:“他不止想动摇你的道心,还想离间我们。你看,瑶池之事指向通天,东海之事牵连大兄,下一次,或许就轮到太一或我了。”
太一握着混沌钟,金瞳里怒火熊熊:“那便让他来!我妖庭百万儿郎,还怕了他不成?”
镇元子却摇头:“众生怨气最是难缠,若任由其发酵,久而久之,便是天道也会顺势降罪。”
他来自大地,最懂众生之力的可怕——那是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力量。
灵汐沉默片刻,忽然起身:“我去一趟瑶池,再去东海看看。”
“我陪你。”
众人异口同声。
灵汐看着他们眼中的担忧,心头微暖,却摇了摇头:“你们留下。鸿钧就是想引你们出去,好再设圈套。我一个人去,反倒方便。”
她取来混沌珠:“有它在,便是鸿钧亲至,也伤不了我。”
通天仍不放心,将自己的佩剑解下塞给她:“若遇危险,不必硬扛,先回来。”
元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此符可召我等,捏碎即可。”
灵汐一一收下,又看了眼老子,见他点头示意“放心去”,便转身化作一道清光,先往瑶池而去。
瑶池冰面下,她果然察觉到一丝被刻意残留的庚金气,却比先前童子描述的淡了许多,显然是鸿钧故意留下的“证据”。
灵汐指尖凝出一缕创世时领悟的生之法则,轻轻点在冰面。
那万年玄冰竟如遇暖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冰封的青鸟在法则之力的滋养下,渐渐睁开了眼。
西王母赶来时,正见灵汐站在瑶池中央,周身霞光流转,冰雪消融,生机重焕。
“这……”
西王母又惊又疑。
灵汐转头,将那缕庚金气的来历解释清楚,又取出一枚自己炼制的暖玉,沉入池底:“此玉可镇住瑶池灵气,往后不会再出事了。”
西王母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又看了看复苏的瑶池,终是叹了口气:“多谢。”
离开瑶池,灵汐又赶往东海。
定海神针的异动已被太一派来的妖将暂时压制,她潜入海底,在神针根部找到了一丝太极图的道韵残留,手法与瑶池的庚金气如出一辙。
她引动自身的水之法则,配合混沌珠的力量,轻轻一抚。
那躁动的神针便如被安抚的巨兽,渐渐平静下来,重新沉入海底,稳固了东海水域。
做完这一切,灵汐并未立刻返回碧游宫,而是站在东海岸边,望向紫霄宫的方向,朗声道:“鸿钧老祖,你的手段,我接下了。只是你我都清楚,这些事是谁做的。若有本事,便光明正大地来,何必用这些阴私伎俩?”
她的声音借着风势,传遍洪荒,带着创世圣人的威严与坦荡。
紫霄宫内,鸿钧听着那声喊话,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灵汐竟能如此快地化解危机,还敢当众挑明,丝毫不怕他的报复。
“好,很好。”
他低声道,眼底的寒意更甚,“既然你要光明正大,那老夫便如你所愿。”
一道更凌厉的杀机,从紫霄宫悄然射出,这一次,不再是借刀杀人,而是直指灵汐本身。
东海岸边的灵汐,忽然感觉到脊背发凉,她猛地转身,混沌珠在头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硬生生挡下了那道杀机。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灵汐刚挡下那道杀机,便见北冥方向卷起一道黑水,如游龙般掠至身前,化作鲲鹏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副桀骜模样,天荒戟斜扛在肩头,眼底却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鸿钧那老东西,下手倒是挺黑。”
鲲鹏嗤笑一声,目光落在灵汐微微泛红的唇角——方才硬接那道杀机时,她不慎咬到了唇。
灵汐刚想说些什么,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
他的指尖带着北冥海水的微凉,划过她腕间那串通天送的星辰石手链,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三清那几个蠢货,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那触碰不算重,却像带着电流,顺着肌肤一路窜到心口。
灵汐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放手。”
灵汐蹙眉,脸颊微微发烫。
鲲鹏却俯身,凑到她耳边,气息带着海水的咸涩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不放。放了你,好让鸿钧再暗箭伤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还是说,你更信那几个把你圈在碧游宫的家伙?”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灵汐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有嘲讽,有算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靠近的炽热。
“我与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鲲鹏打断她,忽然抬手,替她拂去鬓边沾染的海沙,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脸颊,“我帮你,不是为了三清,也不是为了那几个准圣。”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欠你的,总得还。当年紫霄宫,若不是你开口,我哪能那么容易拿到鸿钧的赐宝?”
这话半真半假。
当年紫霄宫之事早已是陈年旧账,他此刻重提,不过是找个靠近的由头。
他见过太多洪荒女子,却从未见过像灵汐这样的——既能创世,又能在一群顶尖大能间周旋得游刃有余,连被算计了,眼底都带着不服输的亮。
灵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发现,这只老鲲鹏生得是真好。
眉骨高挺,鼻梁笔直,唇线锋利,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时像藏着整片北冥的星辰,此刻微微眯起,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你想怎么还?”
灵汐定了定神,故意顺着他的话问。
鲲鹏低笑一声,俯身更近了些,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你说呢?”
他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滑到她微肿的唇瓣,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比如……替你挡挡鸿钧的暗箭?或者……”
他的指尖再次落在她的腕上,这一次不再是攥握,而是轻轻摩挲着那串星辰石,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帮你看看,这手链是不是该换个新的了?我北冥有万年玄冰所制的链子,比这好看多了。”
灵汐看着他眼底的火焰,忽然明白了。
这只老鲲鹏,哪是来还债的,分明是也想凑进这趟浑水。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往碧游宫走:“鸿钧的账,我自己会算。倒是你,不怕被他记恨?”
鲲鹏跟在她身后,天荒戟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我怕过谁?”
他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暧昧,“再说,能护着创世圣人,是我的荣幸,不是吗?”
海风拂过,吹起灵汐的发丝,缠上鲲鹏的衣袖。他低头看着那缕发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灵汐感觉到他的目光,脸颊更烫,却没再避开。
或许,多一个盟友,也不错。
尤其是这样一个,既强大又……难缠的盟友。
远处的碧游宫已隐约可见,灵汐能感觉到,三清与太一他们的气息正往这边赶来。
她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待会儿他们看到自己与鲲鹏并肩而行时,那修罗场般的场面。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这洪荒的日子,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