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鳌岛整顿之后,灵汐来得便勤了。
起初是跟着通天论道,后来渐渐与几位女仙熟络起来,日子竟生出几分人间闺阁的热闹。
最先拉她入局的是云霄。
那日灵汐去看三霄炼制法宝,琼霄正对着一堆散落的玉牌发愁:“这‘天衍牌’是我新制的,本想三人玩,总觉得差点意思。”
云霄眼尖,瞥见灵汐站在门口,当即笑道:“灵汐仙子来得正好,要不要试试?”
灵汐本就对新鲜事物好奇,看她们摆开牌局,规则倒与人间的牌九有些相似,却更讲究气运推演。
无当圣母路过,被琼霄一把拉住:“无当师姐也来!人多才热闹!”
金灵圣母与龟灵圣母听闻动静,也寻了过来。
几位女仙围坐在青玉案旁,灵汐挨着云霄,对面是金灵圣母,左右分别是无当圣母与龟灵圣母,三霄中的碧霄自告奋勇当起了裁判,牌局竟就这样开了场。
金灵圣母性子沉稳,出牌极有章法,每一步都透着深思熟虑,往往看似平淡的一手,却能在最后关头逆转局势;无当圣母话不多,却总能抓住别人的破绽,冷不丁打出一张制胜牌,惹得琼霄直拍桌子;龟灵圣母最是有趣,手里的牌明明不错,却总被她自己绕晕,时常出了牌又后悔,急得现了几分龟相,逗得众人发笑;云霄则心思灵巧,擅长记牌算牌,偶尔还会与灵汐相视一笑,打个默契的配合。
灵汐初时还有些生疏,几局下来便摸到了门道。
她不按常理出牌,有时故意弃掉好牌,反而能打乱对手的节奏,惹得金灵圣母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灵汐仙子这打法,倒是与师尊一般,不拘一格。”
提及通天,龟灵圣母眼睛一亮:“说起师尊,上次他偷偷看我们打牌,被我抓了个正着,还嘴硬说‘路过看看’,结果站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连弟子来报要事都忘了。”
无当圣母也笑道:“何止,他还偷偷问我,‘那副牌能不能给我也做一副’,怕是想拉着灵汐仙子私下玩。”
灵汐听得莞尔。
她确实见过通天对着那副天衍牌发呆,当时还以为他在研究什么高深道法,原来是动了玩心。
牌局过半,碧霄忽然凑近灵汐,小声道:“仙子不知道,以前我们姐妹想学打牌,找师尊请教,他却说‘玩物丧志’,结果现在……”
她朝门口努了努嘴。
众人回头,果然见通天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刚摘的鲜果,显然是想给灵汐送过来,却又怕打扰她们,正傻愣愣地站着,耳根微微发红。
“师尊!”
碧霄促狭地喊了一声,“要不要来凑一局?”
通天梗着脖子:“谁、谁要凑局?我是来……给灵汐送果子的。”
说着把果盘往灵汐面前一递,眼神却忍不住往牌桌上瞟。
金灵圣母忍着笑,往旁边挪了挪:“正好缺个人,师尊来替我吧。”
通天还想推辞,却被灵汐一把拉住手腕,按在空位上:“来都来了,试试?”
他看着灵汐带笑的眼睛,终是坐了下来,只是拿起牌时,指尖都有些发紧,惹得众人暗暗偷笑。
一局下来,通天输得一败涂地,却笑得像个孩子。
灵汐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觉得,这金鳌岛的牌局,比碧游宫的论道有趣多了。
往后,女仙们的牌局成了金鳌岛的常事。
有时通天会凑进来,输了便耍赖要灵汐替他“报仇”;有时老子或元始恰好来访,站在旁边看几眼,听着她们的说笑声,眼底也会染上几分暖意。
这日牌局散后,灵汐帮着收拾牌具,金灵圣母忽然道:“以前总觉得,修道便是清苦孤寂,直到灵汐仙子来了,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
灵汐笑着点头。
是啊,修道或许是逆天而行的苦旅,可身边有这些鲜活的人,有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再苦的路,也能走出几分甜来。
窗外,晚霞正艳,映着案上散落的玉牌,也映着几位女仙含笑的眉眼。
灵汐忽然觉得,这金鳌岛的风,比别处更暖些。
牌局的热闹渐渐传到了太清宫。
这日灵汐正在金鳌岛与众人打牌,忽闻弟子来报:“玄都大师兄来了。”
众人皆是一怔。
玄都是老子座下唯一的弟子,性子随老子,沉稳内敛,平日里深居太清宫,极少踏足金鳌岛。
说话间,一道青衫身影已步入殿内,正是玄都。
他手持拂尘,面容温润,见了满桌牌局也不惊讶,只对着灵汐与几位女仙拱手行礼:“见过灵汐仙子,见过诸位师妹。”
“玄都来了,快坐。”
金灵圣母起身相迎,“稀客啊,怎么有空过来?”
玄都笑道:“奉师尊之命,送些丹药过来。听闻灵汐仙子常来金鳌岛,师尊说这些丹药能安神定气,让我顺便送来。”
他将一个玉盒放在桌上,里面整齐码着数十粒莹白的丹药,药香清冽。
灵汐认得,这是老子独门炼制的“清心丹”,最能滋养神魂,想必是老子怕她在金鳌岛玩得太过,伤了心神。
她拿起一粒丹药,笑道:“替我谢过你师尊。”
玄都刚要回话,却被琼霄一把拉住:“既然来了,便别走了!我们正缺个人,玄都师兄也来玩几局?”
玄都有些为难:“我不太会……”
“简单!我教你!”
灵汐拉着他坐下,将天衍牌的规则简单说了一遍,“很容易上手的。”
玄都拗不过众人,只好坐下试试。
他虽初次接触,却极有悟性,几局下来便摸透了规则,出牌虽不似金灵圣母那般强势,却步步为营,透着老子一脉的稳当。
有趣的是,他与灵汐竟颇有默契。
灵汐故意打出一张“险牌”,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接招,两人一攻一守,竟赢了金灵圣母与无当圣母一局。
“可以啊玄都!”
龟灵圣母拍着桌子笑,“比你师尊强多了,他上次看我们打牌,连规则都没看懂。”
玄都无奈地笑笑,看向灵汐:“是仙子打得好,我只是跟着配合罢了。”
灵汐挑眉:“明明是你算得准。刚才那步拆牌,换了别人未必能想到。”
两人相视一笑,倒生出几分同门般的亲近。
牌局间隙,灵汐与玄都闲聊,才知他虽久居太清宫,却对金鳌岛的事颇为了解。“金灵师妹炼的‘紫金铃’,无当师妹布的‘颠倒阵’,还有三霄师妹的‘混元金斗’,我都有所耳闻。”
他看向众人,语气诚恳,“诸位师妹的手段,玄都一直很敬佩。”
这话说得真诚,惹得几位女仙都笑了。
云霄道:“你也不差,听说你炼制的‘九转还魂丹’,能活死人肉白骨,比你师尊的丹药多了几分生气呢。”
玄都腼腆地摇摇头:“不及师尊万一。”
一局结束,玄都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我该回太清宫复命了。”
他看向灵汐,“仙子若有暇,可来太清宫坐坐,师尊常说,你的创世法则与他的无为之道,或许能论出些新东西。”
“好啊。”
灵汐点头,“改日定去拜访。”
送走玄都,琼霄忽然笑道:“我瞧着,玄都师兄与灵汐仙子倒像亲兄妹似的,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灵汐想起玄都温润的模样,确实与三清的锋芒、太一的炽热都不同,像春日的细雨,润物无声。
她笑着摇头:“他性子好,难怪老子会把他带在身边。”
金灵圣母收起牌局,眼底带着笑意:“说起来,自你来了,这洪荒的几位‘天之骄子’倒都鲜活了些。师尊不再只知练剑,玄都师弟也肯破例留下来打牌,连一向清冷的元始师伯,上次还托人送了本孤本道经给你呢。”
灵汐一怔,随即想起案头那本没有署名的道经,原来竟是元始送的。
她忍不住笑了,指尖划过冰凉的牌面,忽然觉得,这洪荒的日子,是真的越来越有滋味了。
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入海面,将金鳌岛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