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的日子虽热闹,却也少了些烟火气。
这日午后,通天忽然拽着灵汐往外走,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带你去个地方。”
灵汐被他拉着,踉跄了几步:“去哪?”
“练武场”,通天回头,眼底闪着光,“我那些弟子总念叨,说师尊把他们忘在岛上了。今日正好,带你去认认人。”
灵汐失笑。
她早听闻通天收徒极多,座下弟子遍布洪荒,尤以金鳌岛的亲传与外门弟子最为出色,只是三清分家后,她便没机会得见。
两人踏着祥云往东海而去,不多时便见一座巨岛浮在碧波之上,岛上灵气缭绕,隐约可见无数亭台楼阁,正是金鳌岛。
刚靠近岛岸,便有弟子察觉,远远地跪了一地:“恭迎师尊!”
通天摆了摆手,意气风发地揽着灵汐的肩:“都起来吧。给你们介绍,这是灵汐,往后……你们也当敬着。”
弟子们面面相觑,见师尊对这女子如此亲昵,又看灵汐周身气度不凡,连忙齐声应道:“见过灵汐仙子!”
正说着,几道身影快步走来,为首四人气息沉稳,正是通天的四大亲传弟子——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
“师尊!”
多宝道人率先上前,目光在灵汐身上打了个转,见师尊眼底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和,连忙拱手,“这位便是灵汐仙子吧?弟子多宝,有礼了。”
金灵圣母端庄有礼,微微颔首:“见过仙子。”
无当圣母性子沉静,只安静地行了一礼;龟灵圣母则好奇地打量着灵汐,眼里满是善意。
灵汐笑着回礼:“诸位道友客气了。”
刚寒暄几句,又有四人走来,个个气势不凡,正是四大外门弟子——赵公明、云霄、琼霄、碧霄。
赵公明手持定海珠,英气逼人;三霄仙子容貌倾城,周身带着法宝的灵光。
“师尊!”
云霄上前一步,目光温和,“早听师尊提起仙子,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凡。”
通天被夸得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那是自然!”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十位身着道袍的男子并肩而来,正是十天君。为首的秦完笑道:“师尊可是稀客!这位便是灵汐仙子?我等常听多宝师兄说起。”
他们身后,又跟着四位骑着异兽的道人,正是九龙岛四圣——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
四人骑着狴犴、狻猊等异兽,气势威猛,见了灵汐却都收敛了锋芒,恭敬行礼。
一时间,金鳌岛的广场上聚满了人,却井然有序,足见通天治下有方。
弟子们看着灵汐的眼神好奇又敬畏,尤其是见师尊看她时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心里都明白了七八分。
通天拉着灵汐,挨个介绍:“这是多宝,我最得力的弟子;金灵他们几个,论修为在洪荒也是排得上号的;还有赵公明,手里的定海珠厉害得很;十天君摆的十绝阵,当年连阐教都头疼……”
他说起弟子们,语气里满是骄傲,像个炫耀自家孩子的长辈。
灵汐静静听着,偶尔与上前见礼的弟子们说几句话,温和又从容,倒让原本有些拘谨的弟子们渐渐放松下来。
多宝道人看在眼里,悄悄对金灵圣母道:“师尊这模样,倒是少见。”
金灵圣母点头,眼底闪过笑意:“灵汐仙子看着和善,与师尊也投缘,是好事。”
傍晚时分,通天在岛上设了宴席,弟子们轮番上前敬酒,说着些岛上的趣事,气氛热闹非凡。
灵汐被赵公明劝了两杯酒,脸颊微红,看着眼前这一派师徒和睦的景象,忽然明白通天为何总念叨着金鳌岛——这里有他的心血,有他的牵挂,是比碧游宫更鲜活的“家”。
宴席散后,通天带着灵汐站在岛边看海。晚风拂过,带着海水的咸涩,远处的海面上,弟子们还在嬉闹,笑声远远传来。
“怎么样?我这些弟子,不错吧?”
通天语气里带着期待。
灵汐点头,望着那些年轻的身影,笑道:“很好。有他们在,金鳌岛永远不会冷清。”
通天转头看她,眼底的星光比海面的波光更亮:“往后,你也常来。这里……也是你的地方。”
灵汐心头一暖,伸手握住他的手。
掌心传来他常年握剑的薄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远处的碧游宫或许清净,却少了这份烟火气;而这金鳌岛,有他,有他的弟子,有这满岛的热闹,倒像是另一个家了。
她望着天边的晚霞,轻轻“嗯”了一声。
看来,往后这金鳌岛,是要常来了。
宴席过半,灵汐起身透气,沿着金鳌岛的回廊慢慢走着。
海风带着草木清气拂来,却在转过一处假山时,撞见了不寻常的景象。
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蹲在石桌上,正低头啃着块血淋淋的兽骨,耳尖沾着暗红的血渍,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凶戾之气。
见了灵汐,它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瞳里没有半分怯懦,反倒透着嗜血的兴奋,正是长耳定光仙。
灵汐眉头微蹙。
这兔子的气息太过浑浊,显然沾了不少人命,绝非普通妖兽的凶性。
她没说话,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那股血腥味让她心头发闷。
往回走时,又撞见几人。
洪锦正与毗卢仙说笑,言语间带着对阐教弟子的嘲讽,话里话外却透着对杀伐的热衷;不远处,土行孙正借着土遁术捉弄岛上的小弟子,脸上带着几分顽劣的戾气,正是从阐教叛来的模样。
灵汐脚步顿了顿。
这几人的气息虽不如定光仙那般血腥,却都带着股阴鸷,显然手上也不干净。
回到宴席时,她脸上已恢复平和,只是心里那点不适始终没散去。
待到夜深,弟子们陆续散去,通天牵着她的手往住处走,兴致仍高:“今日见了这么多弟子,有没有觉得哪个合眼缘?回头让他们给你多炼些法宝。”
灵汐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倒是见了几个……不太合眼缘的。”
通天愣了愣:“谁?”
“那只长耳定光仙,”
灵汐语气平淡,“浑身血光,怕不是只吃素的兔子。”
通天眉头微沉。
他早知定光仙性子凶戾,却念在其天赋尚可,没过多约束,此刻听灵汐提起,才想起这兔子确实沾了不少因果。
“还有洪锦、毗卢仙,”
灵汐继续道,“言语间戾气太重,不像修道之人。至于土行孙……”
她顿了顿,“叛教而来本无错,可他身上那股投机取巧的阴邪气,总让人不舒坦。”
她抬头看向通天,眼神认真:“我知道你广收门徒,不拘出身,可修道终究是修心。若连无辜杀孽都不忌,与邪魔何异?你是他们的师尊,该管管才是。”
通天沉默片刻。
他向来护短,可灵汐的话戳中了他心底的隐忧——这些年收徒太杂,确实混进了些心术不正之辈,只是他总想着“能渡一个是一个”,才迟迟未下狠手。
“你说得对。”
他握紧灵汐的手,语气带着决断,“是我纵容了。”
第二日天未亮,金鳌岛便响起了钟声。
所有弟子齐聚广场,见通天立于高台之上,面色肃然,身后站着灵汐,都察觉到了不对。
“定光仙。”
通天开口,声音传遍广场,“你身染无辜血煞,即刻起逐出金鳌岛,闭门思过千年,若再犯杀戒,休怪我剑下无情!”
定光仙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瞳里满是不敢置信,却在触及通天眼底的寒意时,终究没敢反驳,耷拉着耳朵灰溜溜地走了。
“洪锦、毗卢仙,”
通天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二人手上沾了修士鲜血,罚去思过崖面壁五百年,抄录《度人经》千卷,磨一磨戾气!”
洪锦与毗卢仙脸色发白,却只能跪地领罚。
最后,他看向土行孙:“你虽叛教而来,我本愿给你机会,奈何心术不正,屡犯门规。即日起,废除你在碧游宫的名分,自行离去吧。”
土行孙瘫坐在地,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广场上鸦雀无声,弟子们看着师尊动了真格,都敛了气息。
多宝道人等人对视一眼,眼底却闪过赞同——早该整顿了。
处理完这几人,通天环视众弟子,声音掷地有声:“我碧游宫开门收徒,向来不论出身,可唯有一条铁律:不可滥杀无辜,不可心术不正!往后凡造下无辜杀孽者,一律逐出门墙,绝不姑息!”
话音落下,他周身剑气冲天,却带着一股涤荡尘埃的清明,让整个金鳌岛的气息都为之一振。
灵汐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严肃却坚定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这才是她认识的通天,既有剑修的桀骜,也有身为师尊的担当。
整顿完毕,通天转身牵住她的手,语气柔和了许多:“这样,你可还满意?”
灵汐点头,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你做得很好。”
海风再次拂过金鳌岛,这一次,岛上的气息清净了许多。
远处的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高台之上相视而笑的两人,也照亮了碧游宫一脉,更为清朗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