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从昆仑山回来没几日,正坐在碧游宫的廊下晒太阳,就见太清踩着祥云而来,脸上带着少见的急切,一落地便拉起她的手:“走,随我去太清宫。”
灵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笑道:“太清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你见过通天的弟子,也去了元始那里,”
太清的语气一本正经,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较劲”,“玄都也该见见你。”
灵汐这才明白过来。
这位一向清静无为的天尊,竟是看她去了金鳌岛、又逛了昆仑山,心里也起了意,想让自己的弟子在她面前露露脸。
她忍不住笑了:“好,我正想去太清宫拜访呢。”
太清宫比玉虚宫更显清幽,门前只有几株古柏,连个迎客的弟子都没有。
刚走到殿门,便见玄都大法师捧着一卷道经迎出来,见了灵汐,连忙放下书卷行礼:“灵汐仙子。”
“玄都道友。”
灵汐回礼时,特意打量了他一眼。
比起金鳌岛弟子的鲜活、玉虚宫弟子的规整,玄都身上带着一种独有的温润平和,像太清宫门前的古柏,不争不抢,却自有根基。
太清显然对弟子很满意,侧身介绍道:“这是玄都,随我修无为之道,性子沉稳,炼丹悟道都有几分心得。”
说罢,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比通天那些吵闹的弟子差,也比元始座下某些心思不定的强。”
灵汐差点被他这话逗笑。
这位天尊,竟也有这般直白的时候。
玄都被师尊夸得有些腼腆,连忙引着两人往里走:“师尊常说仙子的创世法则独树一帜,弟子一直想请教,只是不敢唐突。”
“互相学习罢了。”
灵汐笑着与他并肩而行,听他讲太清宫的日常——每日寅时起身练气,辰时随太清听道,午时炼丹,未时整理道藏,其余时间便是静坐悟道,虽简单,却透着一种润物无声的安宁。
走到丹房时,正见炉鼎里炼着丹药,药香比太清送的清心丹更醇厚些。
玄都解释道:“这是‘九转还魂丹’,快成了。前几日听闻仙子喜欢灵珠子,特意加了些温养神魂的药材,若有机会,可转赠那孩子。”
灵汐拿起一粒刚凝成的丹药,入手温润,灵气纯净,不由得真心赞叹:“玄都道友好手段,这丹药的火候,怕是已接近你师尊了。”
太清在一旁捻须,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悟性高,一点就透。”
傍晚时分,玄都摆了素宴,只有三菜一汤,却做得精致——清炒的灵笋带着露水的鲜,炖的茯苓羹甜而不腻,连主食的仙米,都透着淡淡的草木香。
席间,玄都说起自己悟道时的趣事,说曾为了参透“上善若水”的真意,在溪边静坐了三个月,看水流过石缝、绕过草木,才渐渐明白“不争”的道理。
灵汐听得认真,忽然觉得,太清的“无为”,并非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像玄都这般,在沉静中积蓄力量,于无声处见真章。
临走时,玄都送了灵汐一个丹盒,里面是他特意炼制的“安神丸”:“仙子常为洪荒琐事操心,这药能宁神静气。”
太清看着灵汐收下丹盒,才满意地颔首:“怎么样?我这弟子,还入得了眼吧?”
灵汐望着玄都温润的笑脸,又看了看太清眼底的期待,认真点头:“玄都道友道心纯粹,是个好孩子。有他在,太清宫永远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暖意。”
太清这才彻底舒展了眉头,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程的祥云上,灵汐靠在太清肩头,忍不住笑道:“原来太清也会在意这些。”
太清睁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坦然:“好东西,自然要让你见见。”
灵汐心头一暖,抬头望向太清宫的方向。
金鳌岛的热闹,玉虚宫的规整,太清宫的安宁,还有那些鲜活的、纯粹的、各有千秋的弟子们……
原来这洪荒的精彩,从来不只一面。
她忽然期待起来,往后的日子,还能见识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从太清宫回来后,灵汐的日子变得更加充实。有时去金鳌岛,看通天与弟子们论剑,或是与金灵圣母她们凑牌局,听龟灵圣母讲些洪荒古早的趣闻;有时往昆仑山去,元始虽依旧不苟言笑,却会特意留她看十二金仙演阵,还默许灵珠子缠在她身边,用混天绫给她编花环;偶尔也会去太清宫静坐,看太清与玄都师徒对弈,闻着丹炉里飘出的药香,听太清慢悠悠讲些“无为而治”的道理。
这日,她正坐在碧游宫的水榭边,看太一与鲲鹏比试。
太一的混沌钟金光万丈,鲲鹏的天荒戟搅起漫天水浪,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引得镇元子与伏羲在一旁打趣,说这哪是比试,分明是“争风吃醋”。
正热闹时,玄都忽然来了。
他捧着一个玉盒,说是太清让送来的,里面是新炼的“醒神丹”,特意嘱咐灵汐“近日气运流转有些急躁,服下可稳心神”。
灵汐刚接过玉盒,就见灵珠子从玄都身后探出头,手里攥着个红彤彤的果子:“仙子姐姐!我跟玄都师兄来的!师父说我可以在碧游宫玩一天!”
“你这小机灵鬼。”
灵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又对玄都道,“辛苦你跑一趟了,进来坐坐?”
玄都刚要应下,却见通天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将灵汐拉到身边,对着玄都扬了扬下巴:“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太清宫的丹药哪有我金鳌岛的好?”
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瓶丹药,塞给灵汐,“这是多宝炼的‘凝神丹’,比太清的醒神丹管用!”
玄都无奈地笑笑,没与他争辩。
灵珠子却不管这些,拉着灵汐的手就往水榭跑:“仙子姐姐,我给你表演玩水!”
他小手一挥,引了些湖水,在半空凝成一只展翅的凤凰,引得众人连声叫好。
太一凑过来,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这孩子随我,天生就懂控水之术。”
鲲鹏嗤笑:“明明是太乙真人教得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灵汐连忙道:“灵珠子自己聪明,跟谁都没有关系。”
她拉着灵珠子的手,指着远处的莲池,“你看那莲花,能用混天绫编个莲花灯吗?”
灵珠子立刻来了兴致,专心致志地摆弄起混天绫,太一与鲲鹏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争论声渐渐歇了。
玄都站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眼底闪过笑意。
他转头对灵汐道:“仙子这里,倒比太清宫热闹多了。”
“偶尔热闹些也好。”
灵汐望着眼前的人——争强好胜的通天,护短的太一,狡黠的鲲鹏,温和的镇元子,睿智的伏羲,还有一脸新奇的玄都与兴奋的灵珠子——忽然觉得,这洪荒的日子,就该是这样的。
有争执,有默契,有老人的沉稳,有孩童的鲜活,像一幅浓淡相宜的画,每一笔都透着生气。
傍晚时分,玄都要带灵珠子回昆仑山,灵珠子却抱着灵汐的腿不肯走,非要她答应“明日去昆仑看他练剑”才肯松手。
送走两人后,通天凑到灵汐身边,语气带着几分酸意:“那小屁孩有什么好?天天缠着你。”
灵汐笑着看他:“就像你总缠着我一样,可爱啊。”
通天被她说得一怔,随即耳根发红,转身就往殿内走:“谁、谁缠着你了!我是怕你被那小屁孩骗了!”
看着他别扭的背影,灵汐忍不住笑出声。
夕阳西下,将碧游宫的影子拉得很长。太一与鲲鹏还在比试,镇元子与伏羲在棋盘上对弈,远处的弟子们在嬉闹,连风里都带着暖意。
灵汐靠在水榭的栏杆上,望着这一派平和的景象,忽然觉得,鸿钧的算计,天道的劫数,似乎都远了些。
或许,洪荒的平衡,从来都不是靠牺牲谁来维持的。
而是靠这些鲜活的人,靠这些吵吵闹闹却又彼此牵挂的情谊,靠每一个不愿向命运低头的灵魂。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漾着笑意。
往后的路还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大的风雨,她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