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三年,桑妈偶尔会旁敲侧击地问起孩子的事,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六六啊,你和桑延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考虑生个宝宝?家里添个小家伙,热闹。”
澈琉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修仙者的灵力会下意识排斥凡胎,怀孕本就比常人难上许多,这些年她没刻意压制灵力,更是难上加难。
晚上回到家,桑延正趴在沙发上看酒吧的账目,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回来了?”
澈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妈今天问我们……要不要孩子。”
桑延翻过身,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你怎么想?”
“我……”
澈琉咬了咬唇,“可能有点难。”
她没说修仙者的事,只含糊带过,“体质不太好。”
桑延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难就难呗,有什么关系。”
“你不失望吗?”
澈琉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忐忑,“爸妈那边……”
“他们就是随口说说,真要是不想生,他们也不会逼我们。”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认真得像在承诺,“而且,我娶你是因为喜欢你,不是为了生孩子。有没有孩子,你陪着我就够了。”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再说了,有那功夫带孩子,不如多陪陪我。你看,酒吧的账我还没算完,晚上还得被你‘嫖’,哪有时间管小家伙。”
澈琉被他逗笑,心里的忐忑瞬间散了:“谁嫖你了,明明是你……”
“是是是,是我主动的。”
他笑着搂住她,往沙发里倒,“所以啊,我们俩这样就挺好,想吃火锅就吃火锅,想旅游就旅游,多自在。”
接下来的日子,桑延果然没再提孩子的事。
桑妈再问起时,他总会把话题岔开,要么说“酒吧太忙,没时间”,要么说“我们想再过两年二人世界”,从没让澈琉为难。
有次温以凡来酒吧玩,聊起孩子的话题,感慨道:“还是你们俩自在,我家那位天天催我生二胎,头都大了。”
澈琉笑了笑没说话,桑延在旁边接话:“生孩子多麻烦,哪有二人世界舒服。”他说着,往澈琉杯里添了点果汁,眼神里的温柔藏不住。
温以凡看着他俩,忽然笑了:“行吧,你们俩开心就好。”
打烊后,两人坐在吧台前喝酒。
澈琉看着桑延认真擦杯子的侧脸,忽然开口:“延延,真的不用考虑一下吗?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桑延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仰头看她:“六六,孩子是锦上添花,不是必需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有没有孩子,而是身边的人是不是你。”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低哑却坚定:“有你在,每天回家能看到你,听你唱歌,跟你斗嘴,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澈琉的眼眶忽然有点酸,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桑延,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是你啊。”
他笑着回抱她,“换别人我才不伺候呢。”
窗外的月光落在吧台上,酒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酒吧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和彼此心里那句没说出口的“有你就够了”。
原来最好的爱情,从不是非要拥有世俗意义上的圆满,而是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握紧你的手,告诉你:“没关系,有你就够了。”
而这样的桑延,让她觉得,就算永远没有孩子,这辈子也值了。
桑爸桑妈是通透人,见桑延和澈琉始终没提孩子的事,又瞧着小两口整天腻在一起,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便也彻底放下了那份期待。
桑妈照旧每周炖了汤往酒吧送,只是不再提催生的话,转而跟澈琉聊新学的菜式,说等他俩不忙了回家尝尝;桑爸会拉着桑延下棋,输了就骂他“心思全在媳妇身上,棋艺半点没长进”,眼里却满是纵容。
日子像沙漏里的沙,慢慢往下淌。
酒吧的霓虹灯换了几茬,桑延眼角的细纹渐渐深了,澈琉的发间也悄悄染上了白霜。
他们没再像年轻时那样折腾,打烊后会并肩坐在吧台前,喝杯温水,聊些家长里短——桑稚嫁了个靠谱的男人,生了对双胞胎,小家伙们总吵着要来“舅舅舅妈”的酒吧玩;温以凡的孩子都上大学了,偶尔还会带着朋友来捧场。
“今天腰有点酸。”
某个打烊的深夜,桑延揉着腰站起来,动作慢了许多。
澈琉走过去,伸手帮他按了按,指尖划过他不再紧实的脊背:“明天歇一天吧,我跟妈说声,回家吃她做的红烧肉。”
“好啊。”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滚烫,“还是老婆心疼我。”
他们真的像普通夫妻那样,慢慢变老。
澈琉没有使用法律,任由皱纹爬上眼角,任由步伐变得蹒跚。
她陪着桑延晨练,看着他下棋输给隔壁的老头,听他抱怨酒吧的年轻服务生手脚笨,日子平淡得像杯温水,却甘之如饴。
桑延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秋日。
他躺在床上,握着澈琉的手,呼吸渐渐微弱,眼里却始终映着她的影子。
“六六……”
他气若游丝,声音轻得像叹息,“这辈子……值了。”
澈琉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哽咽却平静:“我也是,延延。”
他笑了笑,手彻底垂了下去。
桑爸桑妈早已过世,桑稚哭得直不起腰,抱着澈琉说:“嫂子,你还有我呢。”
澈琉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她亲手为桑延整理好遗容,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心里没有悲恸,只有一种圆满的平静。
守完灵,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澈琉回到空荡荡的家。
她换上那件桑延送她的第一条裙子,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白发苍苍的自己,轻轻笑了。
她躺进早已备好的棺材里,就在桑延的旁边。
木质的气息萦绕鼻尖,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琴房里的味道。
“延延,我来陪你了。”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任由灵魂剥离这具苍老的躯体。
棺材盖缓缓合上,隔绝了尘世的最后一缕光。
再睁眼时,澈琉站在一片虚无里,青年天道的身影在不远处晃了晃。
“玩够了?”
他挑眉笑,“这人间一趟,值吗?”
澈琉望着远处隐约闪过的、属于桑延的那道微弱魂光,笑了,眼里的温柔比初见时更甚:“值。”
风吹过,她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轻得像叹息的话,消散在虚无里——
“人间很好,下次不来了,因为他不在了。”
虚无之中,混沌珠化作一道流光,绕着澈琉转了两圈,声音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开导:“嗨,多大点事儿!这人间情爱本就是过眼云烟,没了桑延还有别人嘛,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走,我带你去下个世界,保证有比他更带劲的!”
澈琉还没从离别的怅然中缓过神,被它这咋咋呼呼的语气逗得愣了愣。
混沌珠见她没反应,又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点,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下个世界有好几个类型呢,有清冷禁欲的,有桀骜不驯的,还有那种……嗯,身强力壮的,保证让你挑花眼。”
澈琉盯着它圆润的珠子形态,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混沌珠陪了她数千年,向来单纯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什么时候对“男人类型”这么有研究了?
她挑眉,指尖轻轻点了点珠子表面:“你最近……看了什么东西?”
混沌珠猛地一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有点飘:“没、没看什么啊,就偶尔路过凡间的书摊,扫了两眼话本而已……”
“哦?什么话本?”
澈琉追问,语气里带着点探究,“能让你把‘身强力壮’这种词挂在嘴边?”
混沌珠的光芒明显闪烁了两下,像是在脸红,支支吾吾道:“就、就是些……英雄救美的故事……里面偶尔提了两句……”
“提了两句就能让你从单纯珠子变成老司机?”
澈琉不依不饶,伸手捏住它,“老实交代,是不是偷看了什么不正经的话本?比如那种……带插图的?”
“哎呀你别捏!”
混沌珠挣扎着,声音都带了点气急败坏,“就、就看了几本《风月秘录》《仙尊的小逃妻》而已!谁知道那里面写那么详细……”
话一出口,它自己先僵住了。
澈琉看着它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彻底明白了——合着这珠子是偷偷看了些风月话本,被里面的内容带歪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揉了揉珠子表面:“行啊你,几千岁的珠子了,居然学这些东西。”
混沌珠被戳穿,索性破罐子破摔:“看都看了!那些话本里说了,好男人就得主动点、带劲点!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它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而且……桑延不也挺带劲的嘛……”
澈琉的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把它扔开:“闭嘴吧你。”
混沌珠在半空打了个转,又凑回来,语气恢复了点正经:“好啦不闹了,真要去下个世界吗?我保证,这次的世界绝对精彩。”
澈琉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魂光,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慢慢有了笑意:“走吧。”
反正人间已无牵挂,不如跟着这颗“学坏了”的混沌珠,去看看新的风景。
混沌珠见她答应,立刻欢快地在前头引路,嘴里还碎碎念着:“下个世界的男主据说有八块腹肌……”
澈琉:“……”
看来这珠子是真的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