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却压不住键盘敲击声里的燥热。
叶修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战斗法师的身影在副本BOSS的攻击间隙穿梭,走位刁钻得像在发泄什么。
“左翼有空隙。”
苏沐秋的枪炮师架起格林机枪,弹幕精准地封锁了BOSS的退路,声音冷静得听不出异样,可耳尖的红意还没完全褪去。
澈琉操控着牧师在后排加血,目光扫过屏幕上并肩作战的两人,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怪。
叶修的操作比平时更野,苏沐秋的预判却精准得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两人配合时的默契里,竟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牧师走位靠左,BOSS要放范围技了。”
叶修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刻意的镇定,可澈琉仿佛能想象出他此刻紧抿的唇角——和梦里按住她手腕时的弧度一模一样。
她指尖一顿,牧师的动作慢了半秒,被BOSS的冲击波扫到,血条掉了一截。
“小心。”
苏沐秋的枪炮师立刻调转炮口,掩护她撤退,语气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
昨晚梦里她蹙眉喘息的样子还在眼前晃,此刻看到她血条下降,心脏竟跟着揪了一下。
清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嘴里叼着草莓棒棒糖,眼睛在屏幕和两人脸上来回转:“小猫哥哥的手在抖哦,狐狸哥哥的心跳声比BOSS的脚步声还响。”
叶修的操作猛地一顿,战斗法师差点被BOSS的尾巴扫中。
苏沐秋按鼠标的力道重了些,“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训练室里格外清晰。
“小孩子别吵。”
叶修咬牙,指尖却更快地敲击键盘,仿佛想用操作掩盖什么。
副本打到最后阶段,BOSS进入狂暴状态,全屏攻击铺天盖地而来。
澈琉的牧师被击飞出去,眼看就要阵亡,叶修的战斗法师突然一个极限位移挡在她身前,硬生生扛下了致命一击。
“你疯了?!”
澈琉惊呼。
“没事。”
叶修的声音有点喘,“苏沐秋,输出跟上!”
苏沐秋的枪炮师早已蓄势待发,炮弹精准地轰在BOSS弱点上,配合着叶修残血的反击,终于在最后一秒拿下首杀。
胜利的提示音响起时,三人都松了口气。叶修摘下耳机,额角全是汗,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到澈琉起身走过来,手里拿着纸巾。
“擦擦汗。”
她自然地伸手,指尖擦过他的额角,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叶修的呼吸瞬间停了,昨晚梦里她也是这样,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划过他汗湿的颈侧。
他猛地偏头躲开,耳根红得像要滴血:“不用,我自己来。”
澈琉的手僵在半空,有点莫名。
苏沐秋适时递来一瓶水:“辛苦了。”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热气。
清禾在旁边看得直乐,舔了舔棒棒糖:“刚才小猫哥哥挡在前面的时候,心里在想‘不能让她死’,狐狸哥哥输出的时候,心里在想‘要快点结束,好看看她有没有事’。”
叶修和苏沐秋同时沉默了。
澈琉看着两人泛红的耳根,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脸颊也跟着热了。
她转身往沙发走:“我去倒杯水。”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叶修和苏沐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一丝隐秘的窃喜。
清禾晃着腿,笑眯眯地说:“看来,光在梦里吃草莓可不够哦。”
窗外的阳光正好,训练室里的键盘声渐渐平息,可某些人心头的躁动,却像刚打完的副本BOSS,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契机。
而那些藏在操作和默契里的心思,早已在并肩作战的瞬间,暴露得一览无余。手机屏幕亮着,澈琉的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方,迟迟没落下。
张佳乐发来的复盘语音里,声音闷得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连提到“繁花血景”时,都没了往日的飞扬。
“怎么了?”
她终于按下发送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了条文字:【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可能不太适合荣耀。】
澈琉的心猛地一沉。
她认识的张佳乐,永远像团燃烧的火焰,眼里的光比百花缭乱的弹药还要亮,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去找你。”
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清禾从沙发上探出头:“红隼哥哥在哭哦,眼睛红红的,像被雨淋湿的小鸟。”
澈琉脚步一顿,心里更急了,打车直奔百花战队基地。
训练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张佳乐一个人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手里捏着个没点亮的手机。
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乐乐。”
澈琉轻轻开口。
张佳乐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吓了她一跳。他慌忙别过脸,用袖子蹭了蹭眼睛:“你怎么来了?”
“听你说话不对劲。”
澈琉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澈琉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低哑的声音:“昨天训练赛……又输了。他们说,我的打法太旧了,跟不上版本。”
“版本怎么变,繁花血景的核心还在。”
澈琉皱眉,“你忘了上次和韩文清PK,你最后那个反向走位?连韩队都愣了。”
“那是运气。”
张佳乐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抠着手机壳上的划痕,“我打了这么多年,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也许退役,对百花更好。”
“张佳乐你混蛋。”
澈琉的声音沉了下来,“你把荣耀当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她抓起他的手,按在键盘上:“你摸摸,这键盘都记得你打了多少个连击。你看看窗外,训练馆的灯亮了多少年,就为了等你打出下一个繁花血景。”
张佳乐的肩膀抖了抖,眼眶红得更厉害:“可是……”
“没有可是。”
澈琉打断他,语气却软了下来,“乐乐,你不是不适合荣耀,你是太想赢了。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组队打副本,你说要让全联盟都记住百花缭乱的名字?”
她凑近了些,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还记得呢。你操作着弹药专家冲在最前面,子弹炸开的时候,像漫山遍野的花在开。那么亮的光,怎么能说灭就灭?”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涌进来,把她的侧脸染成暖金色。
张佳乐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她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举着写着“百花加油”的牌子,笑得比赛场的聚光灯还亮。
他猛地别过头,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谁、谁要退役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澈琉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对嘛。下次再敢说这种话,我就把你当年偷偷哭鼻子的照片发去荣耀论坛。”
“你敢!”
张佳乐跳起来,脸红得像被火烧,却没拍开她的手,反而嘟囔着,“那时候是眼睛进沙子了……”
训练室的灯亮了起来,映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
澈琉知道,那个永远像火焰一样炽热的张佳乐,回来了。
她拿起桌上的水递给他:“走了,请你吃草莓蛋糕,庆祝你‘眼睛里的沙子’被吹走了。”
张佳乐接过水,指尖碰到她的温度,忽然笑了,像个被顺毛的大男孩:“要双份的。”
“好,双份的。”
澈琉笑着点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忽然觉得,荣耀赛场之所以动人,从来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这些在低谷里不肯熄灭的火焰,和那些愿意为火焰添柴的人。
窗外的晚霞红得像火,像极了百花缭乱炸开的弹药,也像极了张佳乐眼里,重新亮起来的光。
蛋糕店的玻璃柜里摆着刚出炉的草莓蛋糕,奶油上缀着颗颗饱满的草莓,像堆着一团粉色的云。
张佳乐盯着最大的那一块,喉结动了动,刚才那点颓唐早被甜品勾得烟消云散。
“就要这个。”
他指着蛋糕,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仿佛刚才说要退役的人不是他。
澈琉笑着点头,看服务员把蛋糕切成两块,又额外加了份草莓慕斯:“再加个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张佳乐眼睛亮了亮。
“猜的。”
澈琉把叉子递给他,“快吃吧,一会儿化了。”
张佳乐叉起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到糖的红隼,含糊不清地说:“还是你懂我……比队里那群木头强多了。”
他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输比赛。”
叉子在盘子里划了划,“就是觉得……好像越来越跟不上节奏了。以前跟孙哲平搭档的时候,打比赛是疯的,现在总想着稳,结果反而束手束脚。”
澈琉安静地听着,没打断他。
她知道张佳乐不是真的想退,只是把心里的结说出来,就松快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打全明星吗?”
张佳乐忽然笑了,“你牧师奶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开了挂,结果下场被黄少天追着问是不是偷偷给你塞红包了。”
“那是你自己操作厉害。”
澈琉挑眉,“再说,黄少天那是嫉妒。”
“可不是嘛。”
张佳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很快蔫下去,“但现在……连黄少天都比我敢冲了。”
“你是怕了?”
澈琉看着他的眼睛。
张佳乐猛地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怎么会怕!我可是张佳乐!”
“那就证明给他们看。”
澈琉叉起颗草莓递到他嘴边,“下周挑战赛,我去给你加油。”
草莓的酸甜在舌尖散开,张佳乐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点燃的引线:“真的?”
“骗你是小狗。”
澈琉笑了,“到时候让你看看,你这只红隼,照样能把赛场搅得天翻地覆。”
他忽然低头笑了,肩膀轻轻抖着,不是自嘲,是真的开心。
奶油沾在鼻尖上,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澈琉伸手给他擦掉,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张佳乐猛地僵了一下,耳根悄悄红了。
“谢、谢了。”
他别开脸,假装专心吃蛋糕,心跳却快得像揣了只兔子。
清禾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桌边,扒着椅子看他们:“红隼哥哥的尾巴翘起来了哦,像打赢架的小公鸡。”
张佳乐嘴里的蛋糕差点喷出来:“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懂呀。”
清禾眨眨眼,“你现在心里在想‘要是她能一直来看我比赛就好了’。”
张佳乐的脸“唰”地红透了,抓起桌上的纸巾挡着脸,声音闷闷的:“吃你的蛋糕!”
澈琉被他们逗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忽然觉得,刚才那个说要退役的张佳乐,和现在这个脸红耳赤的大男孩,才是最真实的他——会失落,会迷茫,却永远像团不肯熄灭的火,一点火星就能重新燃起来。
回去的路上,张佳乐拎着没吃完的蛋糕,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路过一家玩具店时,他忽然停下,指着橱窗里一个红隼造型的挂件:“那个不错。”
澈琉看过去,金属做的红隼翅膀张开,爪子上还抓着颗星星,亮晶晶的。
“买下来?”
她问。
张佳乐摇摇头,却盯着挂件看了半天,忽然说:“下周比赛赢了,你能……帮我把它赢回来吗?”
“赢回来?”
“嗯。”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挑战赛的奖品里,好像有这个。”
澈琉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忽然笑了:“好啊,等你赢了,我去给你把它抢过来。”
“不是抢,是赢。”
张佳乐纠正她,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我们百花,靠实力说话。”
路灯亮了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佳乐拎着蛋糕的手偶尔会碰到澈琉的胳膊,每次碰到,他都会像触电似的缩回手,然后又忍不住悄悄靠近一点。
清禾跟在后面,看着他们若即若离的影子,偷偷笑了。
她知道,这只差点蔫掉的红隼,不仅重新展开了翅膀,心里还悄悄落了颗星星——一颗想和某个人一起分享的星星。
而那颗星星,此刻正走在他身边,被路灯的光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