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草原,一行人沿着河流往下走,来到一座临水而建的古城。城墙是青灰色的砖石砌成,爬满了青苔,城门上方的“临水城”三个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透着沉甸甸的历史感。
城里的人似乎都靠水为生,码头上停满了渔船,渔民们扛着渔网来来往往,吆喝声、船桨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水。
澈琉和徐天然找了家沿河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本地的雨前茶。茶水清冽,带着点河水的甘润。混沌珠趴在桌上,盯着隔壁桌渔民碗里的鱼干,眼睛都直了。
“想吃?”澈琉挑眉。
混沌珠猛点头,又赶紧摇头:“不行,我的宝贝比鱼干值钱。”嘴上这么说,口水却差点流下来。
徐天然笑着叫住店小二,要了一盘鱼干。鱼干刚上桌,就被混沌珠一口叼走,躲到澈琉怀里,吃得津津有味。
“这城有个习俗。”邻桌的老渔民见他们是外来人,笑着搭话,“每年汛期过后,都要在河边放河灯,祈求平安。”
“哦?”澈琉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就是今晚。”老渔民喝了口茶,“姑娘要是感兴趣,晚上去河边看看,可热闹了。”
傍晚时分,河边果然挤满了人。孩子们提着灯笼跑来跑去,大人们则忙着将河灯放入水中。河灯是用荷叶和蜡烛做的,简单却透着心意,一盏盏漂在水面上,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澈琉和徐天然也买了两盏河灯。她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点燃,徐天然则扶着荷叶,不让它翻倒。
“许个愿吧。”澈琉轻声道。
徐天然看着她被烛火映红的侧脸,红眸里满是温柔:“我的愿望,每年都一样。”
“我也是。”
两盏河灯被放入水中,随着水流漂远,渐渐汇入灯海,却始终挨在一起,像一对形影不离的伴侣。
混沌珠趴在澈琉肩头,看着河灯,忽然道:“我也有愿望。”
“什么愿望?”
“希望我的宝贝越来越多!”它理直气壮。
澈琉笑着弹了弹它的脑袋:“没出息。”
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心里发暖。远处传来阵阵歌声,是城里的姑娘在唱着祈福的歌谣。徐天然握紧澈琉的手,红眸里映着漫天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永恒,从来不是岁月的漫长,而是每一个当下,都有她在身边,有这样的烟火气,有这样的温暖。
河灯还在漂着,载着人们的心愿,流向远方。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像这河灯一样,在时光的河流里,安稳地向前,没有尽头。
百万年的时光,足够让沧海变成桑田,让星辰换了轨迹。
他们走过了太多地方——看过极北之地的冰原变成绿洲,看过沙漠深处涌出清泉,看过曾经繁华的都城化作废墟,又在废墟上长出新的村庄。徐天然的红发渐渐染上霜白,红眸里的光芒也淡了些,却依旧温柔地映着澈琉的身影。
最后几年,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归心谷。竹楼依旧,灵植园的花开了又谢,那只胖兔子魂兽的后代,还在胡萝卜地里打盹。徐天然常常坐在竹椅上,看着澈琉练剑,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身上,温暖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六六,”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好像……有点累了。”
澈琉收剑回鞘,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布满皱纹的手。那双手曾执掌过帝国,曾为她描过眉,此刻却虚弱得像一片枯叶。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混沌珠趴在徐天然的膝头,不再吵着要宝贝,只是用原石轻轻蹭着他的手,像是在安慰。
徐天然笑了,红眸里映着她的脸,清晰得仿佛初见时的模样:“能陪你这么久,真好。”
“嗯。”澈琉的眼眶有些发热,“我也是。”
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红眸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风吹过归心谷,灵植园的花落了一地,像一场无声的送别。
澈琉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承诺。
“珠珠,我们该走了。”
混沌珠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二爹……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澈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还会再见。”
她站起身,周身涌出淡淡的混沌气息,将徐天然的身体包裹起来,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归心谷的土地里——这里是他最初向往的安稳,也是他最终的归宿。
随后,她的神魂渐渐变得透明,诛仙四剑在她身后浮现,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送别。混沌珠紧紧贴着她的神魂,小小的珠子上,第一次染上了泪痕。
“我们去哪里?”
“去混沌的尽头。”
白光闪过,一人一珠的身影消失在归心谷的上空,只留下空荡荡的竹楼,和满园依旧盛开的花。
百万年的相伴,从人间到神界,从繁华到平淡,终究走到了终点。但混沌不灭,神魂不散,或许在某个不知名的时空,那抹红发与白衣,还会再次相遇,续写未完的故事。
而归心谷的风,会记得他们的名字,记得那段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