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时,门迪终于鼓起勇气,拿着一方绣了一半的星砂帕子来找澈琉。白发青年的手微微发颤,蓝眼里满是紧张:“母后,您看……这个能送给冷筱吗?”
帕子上用银线绣着片星空,北斗星的位置歪了些,却透着股认真的笨拙。澈琉笑着接过,指尖拂过那歪扭的星轨:“当然能,再添几笔就更好了。”她取过金线,在星轨旁绣了只小小的萤火虫,翅尖沾着点星砂,瞬间让整片星空活了起来。
“这样,就像她总跟着你,走到哪都亮堂堂的。”
门迪看着帕子上的萤火虫,脸颊微红,却用力点了点头,捧着帕子转身去找冷筱,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澈琉看着他的背影笑,转头却撞进枫秀的怀里。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件玄色的外袍,上面用银线绣着暗纹——是她前些日子设计的魔龙缠枝纹,针脚虽不如她细密,却比初见时稳了许多。
“你看,”他展开外袍,紫瞳里带着得意,“比同心结进步多了。”
澈琉伸手抚过那些暗纹,指尖能感受到他刺绣时的力道,时而重时而轻,像他这个人,笨拙却真诚。“确实进步了,”她仰头吻他的下巴,“下次教你绣并蒂莲?”
“好。”他低笑,将外袍披在她身上,“等绣好了,做件新嫁衣。”
她的耳尖微红,却故意挑眉:“陛下还想再娶一次?”
“嗯,”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认真,“日日都想娶你一次。”
冷筱收到星砂帕子时,正骑着魔熊在庭院里撒欢。她展开帕子,看着上面的星空和萤火虫,忽然红了眼眶,抱着帕子去找门迪,却撞见他正在偷偷练习刺绣,白发垂落,遮住了微红的脸颊。
“门迪!”她大喊着扑过去,帕子掉在地上,却紧紧抱住了他,“你的帕子……我很喜欢!”
门迪愣了愣,随即回抱住她,蓝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那……我以后天天绣给你看。”
远处,澈琉和枫秀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相视而笑。阿宝和月夜也走了过来,月夜手里拿着本新账册,上面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宝”字,是她昨夜偷偷绣的。
“看来,我们又要准备嫁衣了。”澈琉靠在枫秀怀里,指尖划过他腰间的锦囊,那里的魔龙纹样被摩挲得愈发温润。
枫秀握住她的手,紫瞳里映着漫天秋色:“这次,让他们自己绣。”
秋风卷起落叶,落在绣架上,沾了点金线的光。
冷筱和门迪的婚期定在冬雪初落时,澈琉特意腾出了西暖阁,教两人绣婚服上的纹样。
冷筱性子急,针脚总像脱缰的野马,绣到龙凤呈祥的凤羽时,线团缠成了乱麻,气得她把针往绷架上一戳:“什么破花样!直接画上去不行吗?”
门迪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过她的绣绷,蓝眼专注地解着线结:“别急,我帮你理。”他的动作轻柔,指尖拂过她绣错的地方,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
澈琉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凑在一起理线的模样,忍不住笑。枫秀端着热茶进来,正好撞见这幕,紫瞳里漾起暖意,将茶盏递到她手里:“跟当年教你学魔纹时一个样。”
“哪有?”她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我可比她沉稳多了。”话虽如此,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门迪的绣活虽慢,却格外工整。他给冷筱的婚服绣了片星空,银线缀着细碎的星砂,在光下泛着微光,竟比宫里的绣娘绣得还要动人。冷筱看着那片星空,忽然红了脸,拿起金线在他的龙纹旁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那是她的本命兽。
“这样才配。”她嘟囔着,耳尖却红得发烫。
婚服完成那日,澈琉将两件衣袍并排铺开。龙纹与星空相映,凤羽缠着小狐狸,针脚有疏有密,却透着说不出的契合。枫秀站在她身后,指尖拂过冷筱绣错的那处凤羽,忽然道:“像极了我们当年的嫁衣。”
澈琉回头看他,想起婚礼上他穿着红衣的模样,忍不住笑:“你那时的嫁衣,金线都绣歪了。”
“还不是被你闹的。”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宠溺。
冷筱的婚礼比他们当年更热闹。阿加雷斯送了柄星纹剑当贺礼,瓦沙克算的吉时正好是雪停的刹那,阿宝和月夜亲自为他们执礼,而澈琉和枫秀,则坐在主位上,看着那对新人交换婚戒。
门迪给冷筱戴上戒指时,手还在发颤,蓝眼里却满是郑重;冷筱则大大方方地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引得满场欢呼。
夜里,澈琉靠在枫秀怀里,听着远处传来的闹洞房的声响,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孩子们都长大了。”
“嗯。”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指腹的薄茧,“我们也老了。”
“才没有。”她仰头吻他的唇,“你看,你的绣活还在进步呢。”
他低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落得又急又轻:“那要不要试试,我新学的针法?”
帐幔上的同心结轻轻晃动,映着烛火,像两颗跳动的心。澈琉的笑声混在喘息里,像串银铃。
第二日清晨,澈琉在梳妆台上发现一方新绣的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两只交颈的鸟,针脚虽还有些生涩,却比之前的同心结工整了许多。帕子角落绣着个小小的“秀”字,是枫秀的笔迹。
她笑着将帕子放进袖中,转身看见他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她未绣完的并蒂莲,紫瞳专注,指尖的银针慢慢穿梭。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台上,像给这对相守的人,盖了层被子。
开春后,冷筱的绣架搬进了门迪的星象阁,两人常凑在一起,一个绣着星空,一个标注星轨,倒成了魔神宫的新景致。
这日澈琉路过,见冷筱正对着块锦缎发愁——她想绣只趴在星轨上的魔熊,却总把熊的圆肚子绣成扁的。门迪坐在一旁,蓝眼盯着绣绷,手里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替她补了几针,圆滚滚的熊肚子顿时鼓了起来。
“还是你厉害!”冷筱拍着他的肩笑,棕发扫过他的脸颊,引得他耳尖发红。
澈琉站在廊下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初学绣艺时,枫秀也是这样,笨拙地拿着针,替她修补错漏的针脚。她转身往回走,刚到寝殿门口,就见枫秀正坐在绣架前,手里拿着她未完成的并蒂莲,紫瞳专注,金线在他指间慢慢游走,竟已绣好了半朵莲花。
“进步不小。”她笑着走过去,指尖拂过那片莲叶,针脚虽不算顶尖,却比上次的同心结稳了许多。
枫秀抬头看她,眼底漾起笑意:“跟着你学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笨拙。”他放下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布包里是枚香囊,月白色的缎面上,用银线绣着只小小的蝴蝶,翅尖沾着点星砂,竟是照着当年澈琉肩头的蝴蝶骨绣的。“上次见你看蝴蝶标本,想着绣个给你。”
澈琉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的干花,是忘川花海的花瓣。她忽然想起那年在花海,他说要陪她看遍前世今生,原来那些细碎的念想,他都记在心里。
“喜欢吗?”他凑过来,鼻尖蹭过她的颈窝,带着熟悉的龙涎香。
“喜欢。”她仰头吻他的唇,“比任何珍宝都喜欢。”
初夏的雨来得急,澈琉和枫秀被困在酒坊。她坐在窗边绣着扇面,他则在一旁翻检着陈年的酒坛。雨声淅沥,混着丝线穿过布帛的轻响,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你看这坛。”枫秀搬过一坛桂花酒,坛身的泥封上,用魔气刻着个小小的“六”字,是当年她的落款,“该开封了。”
他敲开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澈琉放下绣绷,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酒液入喉,带着桂花的甜,和岁月的暖。“比去年的更醇了。”
“因为藏了更久的念想。”他握住她的手,指尖与她交缠,像两只并蒂的莲,“就像我们。”
雨停时,天边挂着道彩虹,横跨魔神宫的琉璃瓦。冷筱和门迪撑着伞跑过,小姑娘手里举着块绣好的帕子,上面的魔熊正趴在星轨上打盹,针脚虽还有些歪,却比从前工整了许多。
“母后你看!”她笑得眉眼弯弯,“门迪说我快赶上你的手艺了!”
门迪在一旁红着脸点头,蓝眼里满是纵容。澈琉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边的枫秀,忽然觉得,这一针一线的岁月,这一坛一坛的酒,都是时光酿的蜜,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夜里,澈琉靠在枫秀怀里,看着他腰间的锦囊和自己袖中的蝴蝶香囊,忽然笑:“我们倒像是在比谁绣得好。”
“不用比。”他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你的绣品里有我,我的绣品里有你,本就不分高下。”
窗外的月光正好,洒在未完成的并蒂莲绣绷上,金线在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在诉说着一句未完的誓言——
这岁月还长,我们的绣品,要一直绣下去,直到丝线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