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迪的星象阁新来了只信鸽,是北境冰原的信使,带来了冰蚕结的茧。冷筱捧着雪白的蚕茧,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要把它绣在你的星图上!”
她趴在绣架前忙活,门迪就在一旁整理星砂,偶尔递过丝线,指尖碰到她的手时,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忽然一阵风过,将他的星图吹到绣架上,正落在她绣了一半的银河旁。冷筱看着星图上的北斗,忽然拿起金线,在摇光星的位置绣了个小小的狐狸头。
“这样,你看星的时候,就能看见我了。”她笑得得意。
门迪拿起星图,蓝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本来……就在看你。”
夜里,冷筱抱着绣好的星图锦缎去找他,却见他正在给信鸽喂食,白发被月光照得泛着银。她悄悄把锦缎铺在他的星象台上,上面的银河闪着光,狐狸头在摇光星旁,像在眨眼。
门迪转身时吓了一跳,看着锦缎,忽然红了眼眶。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星砂戒指,戒面刻着只小狐狸:“上次去冰原,捡的星砂做的。”
冷筱抢过戒指戴上,尺寸刚刚好。她扑过去抱住他,棕发蹭着他的颈窝:“门迪,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蓝眼里的星光,比任何星图都要亮。
冷筱听说人间有“皮影戏”,缠着门迪要学。他拗不过,便用北境的冰蚕丝绷了幕布,又寻来透光的魔晶,一点一点雕刻影人。
他的手指灵活,刻出的小狐狸影人活灵活现,连尾巴尖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冷筱凑在一旁看,棕发扫过他的手背,引得他指尖微颤。“刻个你自己!”她嚷嚷着,伸手去抢刻刀,却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门迪立刻拉过她的手,用帕子按住伤口,蓝眼里满是紧张:“说了让你别闹。”他的指尖带着星砂的凉意,轻轻拂过她的伤口,那里竟泛起微光,疼痛瞬间消散。
夜里,两人在庭院里搭起幕布,月光当灯,门迪操纵着影人,演起了小狐狸闯星宫的故事。冷筱负责配音,学小狐狸的奶音时,逗得他忍不住笑。忽然一阵风过,幕布被吹起,露出他藏在身后的影人——是个白发蓝眼的青年,正牵着小狐狸的手,影人的衣角还沾着片小小的星砂。
“这是什么?”冷筱扑过去抢,却被他按住。
“还没刻完。”他的声音发颤,蓝眼里的月光碎成了星,“等刻完了……送你。”
幕布外的魔熊打了个哈欠,远处的魔神宫灯火温暖,倒像是为这笨拙的温柔,添了层朦胧的光。
门迪的皮影戏终于刻完了最后一个影人。冷筱凑过去看时,差点笑出声——那白发蓝眼的青年影人手里,竟牵着只叼着星砂的小狐狸,连狐狸尾巴的弧度,都和她的发梢一样。
“这小狐狸太丑了!”她嘴上嫌弃,却抢过影人揣进怀里,“借我玩几天!”
门迪无奈地摇头,从星象阁的柜子里翻出个木盒,里面是叠好的星图,标注着近几日的流星雨。“今晚有流星,去屋顶看吗?”
夜幕降临时,两人并肩坐在观星台。冷筱抱着魔熊玩偶,嘴里嚼着星砂糖,忽然指着天边:“看!流星!”她手忙脚乱地闭眼许愿,再睁眼时,见门迪正望着她,蓝眼里的光比流星还亮。
“你没许愿?”她戳他的胳膊。
“许了。”他的声音很轻,“说出来就不灵了。”
流星一颗接一颗划过,冷筱看得兴奋,忽然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偷糖的小孩:“这是谢礼!谢你陪我看星星!”
门迪的脸瞬间红透,伸手想抱她,却又僵在半空,最后只是笨拙地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风带着星砂的凉意,他却觉得,这夜比任何时候都要暖。
远处的魔神宫亮着灯,澈琉和枫秀的笑声隐约传来,倒像是为这两对悄悄滋长的心意,添了段背景音。
魔神宫的藏书阁翻修好了,澈琉特意带着画具去,想把阁外那株百年古槐画下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古槐的枝叶探进窗来,绿得发亮。澈琉支起画架,笔尖蘸了点石绿,手腕轻转,不过片刻,槐树枝桠的苍劲便在宣纸上显了形,连叶片的脉络都勾勒得清晰分明,仿佛风一吹就能簌簌作响。
枫秀处理完政务寻过来时,正见她俯身调色,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画纸上的古槐已近完工,墨色的主干虬劲有力,绿得层次分明的叶片间,还藏着只振翅的蝉,翅尖的纹路细如发丝,栩栩如生。
“画得真好。”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边缘,不敢碰那细腻的笔触,“连蝉翼上的纹路都像活的。”
澈琉抬头笑,鼻尖沾了点淡墨:“这株槐树下,藏着我们刚认识时埋的酒坛,记得吗?”她提起笔,在槐树根处添了个小小的酒坛,坛身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秀”字,“那时你说,等它长成参天大树,就陪我喝这坛酒。”
他看着那酒坛,紫瞳里漾起暖意:“现在树够大了,酒也该挖出来了。”
午后,两人真的在槐树下挖出了那坛酒。泥封上的字迹虽已模糊,却还能看出是当年的痕迹。澈琉抱着酒坛,忽然想起什么,从画架上翻出本画册:“你看这个。”
画册里是她画的魔界风物,冰原的极光流淌着渐变的紫,忘川的花海翻涌着暗紫色的浪,连星夜里的魔月都带着细腻的光晕。最后一页,画着个玄袍男子立于山巅,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紫眸里盛着漫天星辰,正是二十年前的枫秀。
“那时总偷偷画你,怕被你发现。”她指尖划过画中人的眉眼,那里的线条流畅而精准,连他眉峰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枫秀接过画册,翻到某页忽然停住——那页画着两只交颈的鸟,羽翼的色彩晕染得浑然天成,鸟喙相触的姿态温柔得惊人,角落用小字写着“岁晚同栖”。他抬头看她,紫瞳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这画,是给我的?”
“嗯。”她点头,耳尖微红,“本来想等你生辰送的。”
他忽然俯身,吻掉她鼻尖的墨点,声音低沉而郑重:“现在送,正好。”
傍晚时,孩子们循着笑声找来。冷筱凑到画架前,指着那幅古槐图惊叹:“母后画的蝉会飞吗?”门迪则盯着画册里的星图,蓝眼里满是赞叹;阿宝和月夜捧着新茶进来,目光落在那幅“岁晚同栖”上,相视而笑。
澈琉把画具收好,看着围在身边的人。
枫秀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看着窗外的古槐:“明天,画我们一起酿酒的样子好不好?”
“好啊。”她转身回抱他,鼻尖蹭过他的衣襟,“还要把孩子们都画进去。”
夕阳的金辉透过枝叶洒进来,落在未干的画纸上,也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澈琉画瘾上来,竟在藏书阁辟了个角落当画室,整日与颜料、画纸为伴。
这日她在画忘川花海的晨昏图,晨光里的花泛着金,暮色中的花浸着紫,两种光影在画纸中央交融,过渡得浑然天成,连飘落的花瓣都带着不同时刻的质感。枫秀端着点心进来时,见她正用细笔勾勒暮色里的蝶,翅尖的磷粉用银粉点染,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振翅而起。
“画了一整天,歇歇吧。”他将点心放在画案旁,指尖拂过画纸边缘——那里还留着她调色时蹭到的淡紫,像沾了片真的花瓣。
澈琉头也不抬,笔尖在蝶翅上添了最后一点金:“就差这只蝶了。”画完她直起身,忽然笑,“你看,这只蝶像不像当年你在花海捉给我的那只?”
画中的蝶翅上有块小小的红斑,与记忆里那只分毫不差。枫秀看着画,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木盒,里面是片压平的花瓣,夹在一张素笺里,笺上是他的字迹:“某年某月某日,与她在花海捕蝶,蝶翅有红斑,如她眼底光。”
“原来你还留着。”澈琉拿起花瓣,指尖拂过那干枯却依旧艳紫的纹路,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看着画纸上的花海:“你的画里有我,我的匣子里有你,这样才好。”
午后,冷筱抱着新刻的皮影来炫耀,却被墙上的画吸引了——那是澈琉画的冰原,极光在天幕上流淌,魔熊在雪地里打滚,连雪粒的光泽都层次分明。“母后!这画能送给我吗?我要贴在星象阁!”
门迪跟着进来,目光落在画中极光的色彩上,蓝眼里满是惊叹:“光影的过渡……比星轨还精准。”
阿宝和月夜也来了,月夜盯着那幅“岁晚同栖”,紫眸里带着笑意:“商会的人说,想把母后的画拓印成书,让魔界的孩子都能看见。”
澈琉笑着点头,转头却见枫秀正拿着她的画笔,笨拙地在一张废纸上画着什么。她凑过去看,忍不住笑出声——纸上画着两只歪歪扭扭的鸟,脖子缠在一起,倒有几分“同栖”的意思,鸟喙处还被他用朱砂点了点,像沾了胭脂。
“陛下这画技,比当年强多了。”她调侃道,指尖划过那只鸟的翅膀。
他耳尖微红,却把画纸往她面前推了推:“等你教我,画得好了,就刻在寝殿的屏风上。”
夕阳西下时,画室里的光影渐渐柔和。澈琉靠在枫秀怀里,看着他手里那张“歪鸟图”,觉得画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落笔时想着谁,画里藏着怎样的心意。
就像她的画里总有他的身影,他的笨拙笔触里,也全是她的模样。
暮色漫进窗棂,染蓝了画纸上的忘川花海,也染暖了相拥的两人。画案上的颜料还未干,砚台里的墨香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