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觊觎却又无可奈何的局面。白日里,他总牵着澈琉的手,或在庭院里晒太阳,或去后山散步,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旁人不敢轻易靠近。发丝偶尔扫过澈琉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灵力气息,像在无声宣告着所有权。
夜里,他会带她去看星河。两人坐在山巅,他将她圈在怀里,指尖划过夜空,便能引动星辰闪烁。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满足:“还是待在我身边最安心。”
众人依旧在等。
梅元知趁祖师去处理旧识事务时,寻到了在书房看书的澈琉。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研墨,待她抬眸时,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眼睑。窗外的竹影摇曳,映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沙沙作响。
姬元通则在一次祖师闭关时,拉着澈琉去了元宝常去的那片花海。他笨拙地编了个花环,刚要戴上她的头,却被她反手按住手腕。风卷起花瓣,落在两人肩头,他的耳尖泛起红,眼底却亮得惊人。
孟川最会找时机,趁祖师与人论道的空隙,拽着澈琉去了镇上的灯会。花灯如昼,他举着一盏兔子灯,在人群里紧紧牵着她的手,挤到一处僻静角落时,忽然低头,在她唇角飞快地啄了一下,像偷到糖的孩子,笑得一脸得意。
晏烬选择在雨夜。他撑着伞在廊下等她,见她出来,便将伞往她那边倾了倾。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两人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他忽然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比雨水更烫。
秦五寻来的时候,带着一炉新香。香气袅袅中,他为她抚琴,琴音低沉婉转。一曲终了,他抬头看她,眼底的温柔像浸了水的棉絮,轻轻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薛家三兄弟倒是默契,趁祖师外出云游的几日,一同住了下来。薛峰会在清晨为她煮茶,指尖不经意间与她相触,便会引来薛苦的轻哼;薛苦总爱在练剑时邀她对拆,招式间带着刻意的亲近,惹得薛秀频频使眼色;薛秀则变着法儿逗她开心,偶尔的亲昵会被另外两人同时瞪回去。夜里,三人挤在她的屋前,谁也不肯先走,最后总会被她笑着拉进屋里,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交缠的影子,呼吸声此起彼伏。
祖师归来时,一进门便皱起了眉。他嗅了嗅,精准地分辨出屋里残留的各种气息,却只是勾起唇角,伸手将澈琉揽进怀里:“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倒是没闲着。”
澈琉笑了笑,没说话。
众人在门外听着,纷纷松了口气,却又暗暗较上了劲——没关系,日子还长,总有机会的。
东宁府的日子,就这样在明争暗斗与温情脉脉中缓缓流淌,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河,载着所有人的牵绊,流向遥远的未来。
岁月流转,又是百年。
东宁府的庭院里,元宝早已嫁人生子,时常带着孩子回来探望。姬元通守着妹妹一家,眉眼间的紧张褪去,多了几分长辈的温和;孟川成了远近闻名的游侠,却总在每月十五准时归来,带回各地的趣闻;晏烬执掌了一方秘境,却把大半时间留在府中,默默打理着庭院里的草木;梅元知依旧沉默,却会在澈琉看书时,安静地陪在一旁研墨。
秦五的银发更白了些,却依旧温润,时常与澈琉在月下对弈,棋子落定间,尽是岁月沉淀的默契。薛家三兄弟也没再回山谷,在府旁建了座别院,薛峰的茶、薛苦的剑、薛秀的笑,成了府中常有的景致。
祖师偶尔会来,来时总带着一身星河的气息,霸道地将澈琉拥在怀里,却也会在看到众人围坐一桌时,难得收敛了锋芒,默许了这份热闹。
这日,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澈琉坐在廊下,看着院里打闹的孩童,听着孟川眉飞色舞地讲着趣闻,晏烬在一旁补充细节,姬元通时不时插句嘴,梅元知安静地笑着,秦五和薛家三兄弟坐在石桌旁,正为一盘棋争得面红耳赤。
祖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粉紫色的发丝垂落,拂过她的颈侧。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还看?”
澈琉回头,撞进他眼底的笑意里,伸手勾住他的脖颈:“看不够。”
晚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棋盘上。众人的笑声、争执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唱不完的歌。
没有人再执着于谁多谁少,谁近谁远。他们都明白,这份缠绕了百年的牵绊,早已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温暖的底色。
月光升起时,澈琉靠在祖师怀里,看着院里渐次亮起的灯火,唇角扬起满足的笑意。
夜色深沉,澈琉难得沉眠,呼吸轻匀。
半梦半醒间,眼前忽然浮现出庄生的身影。他依旧是记忆里清俊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拢着一层化不开的委屈,像被遗弃的幼兽。
“这百年……”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他们都围着你,日夜不休。”
他的目光扫过虚空,仿佛能穿透梦境,看到那些或温柔或强势的身影,看到那些缠缠绵绵的日夜。指尖微微蜷缩,像是在隐忍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我也想……”
话没说完,却已足够清晰。梦里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拂过他的发梢,也拂过澈琉的眼睑。她想抬手,却发现自己在梦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眼底的委屈一点点漫上来,像涨潮的海。
“他们都能靠近你,”庄生往前凑了凑,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百年未见的执拗,“我也想……像从前那样。”
梦里的光影忽然晃动起来,像是被谁惊扰。庄生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急切地伸出手,指尖却在触碰到她之前,彻底消散在朦胧的雾气里。
只余下一句轻得像叹息的尾音,留在梦里:“等我……”
澈琉猛地睁开眼,窗外月光正好,落在床榻边,空无一人。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带着莫名的怅然。
原来,连梦里都不得清净。她低笑一声,翻了个身,却再无睡意——这漫长岁月里,记挂着她的人,远比想象中要多。
自那夜入梦后,庄生便像是找到了规律。
每逢白日里众人各忙各事,或是夜里祖师与其他人都未在侧,澈琉沉沉睡去时,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她梦里。
他从不喧哗,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眼底的委屈渐渐被温柔取代。有时会伸出手,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犹豫许久,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像触碰易碎的珍宝。
“今日孟川又带了糖葫芦回来,”他会低声说着白日里的见闻,像是在跟她分享,“秦五的棋输给了薛苦,脸都气红了。”
说这些时,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却又很快被满足取代——至少此刻,她的梦里只有他。
偶尔,他会鼓起勇气,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晨露落在花瓣上,转瞬即逝。然后便会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也怕这梦境突然破碎。
澈琉并非全然不知,有时意识清明,便任由他在梦里停留。听他絮絮叨叨说着琐事,看他眼底的情绪翻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待天快亮时,庄生便会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句低低的“明日再来看你”,消散在梦的尽头。
白日里,她看着众人围着自己打转,会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安静的身影,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