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雪月城的积雪渐渐消融，露出底下青石板的纹路。李长生像是被这暖意催醒了，整日念叨着要去挑战雪月城的高手，却总在澈琉转身时，偷偷跟上来，拽住她的衣袖晃了晃：“等我打赢了，就带你去吃城南的糖糕，那家的桂花味最正。”
他说这话时，眼底闪着少年人的雀跃，白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粉色衣袍沾了点泥土——想来是刚从武馆回来。澈琉看着他这副样子，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草屑：“去吧，别输得太难看。”
他立刻炸毛：“怎么可能输！”却在转身跑开时，脚步慢了半分，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确认她会等。
澈琉靠在客栈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阳光落在她手背上，暖融融的。混沌珠在识海里哼唧：“这小子，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她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上扬。
李长生果然没让人失望，不过半月，就凭着那手灵动的竹笛功夫，在雪月城的年轻一辈里闯了些名声。有人说他白衣胜雪，粉衫似花，偏偏出手狠辣，像只藏着利爪的狐狸。
他回来时，总爱把这些夸赞说给澈琉听，眼神亮晶晶的，像在等夸奖。澈琉便给他倒杯热茶，听他眉飞色舞地讲打斗的细节，偶尔点评一句“那招不错”，他就能高兴半天。
夜里，他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急着胡闹，只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的白发上，泛着柔和的光。
“等我再厉害些，”他忽然低声说，“就去挑战雪月剑仙，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澈琉打断他。
“到时候，就向天下人说，你是我的人。”他的声音带着点紧张，还有点不容错辨的认真，“谁也不能欺负你。”
澈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转头看他，他的眼底映着月光，亮得惊人，全然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
“好啊。”她轻声应道。
他愣了愣，随即笑开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猛地凑过来吻她。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珍视，温柔得像春日的风，却又藏着按捺不住的炽热。
窗外的虫鸣渐起，带着春夜的暖意。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却在她低吟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知道，自己离那个“天下第一”的梦，又近了一步，而这个梦里，始终有她。
第二日清晨，澈琉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是李长生歪歪扭扭的字迹：“去武馆了，回来给你带糖糕。”
她拿起纸条，指尖拂过那几个字，这江湖路，有他在身边吵吵闹闹，倒也挺好。
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纸条上，暖得像他眼底的光。
夜里，李长生睡得正沉，呼吸均匀地洒在颈窝，像只温顺的大型犬。澈琉刚要闭眼，混沌珠忽然在识海里蹦跶起来：“喂喂喂，有新活儿了！”
“什么？”她的意识微微抬升，没惊动身边的人。
“百年后的世界！”混沌珠的声音里满是兴奋，“我探过了，正是那批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百里东君酿酒醉江湖，叶鼎之持枪战天下，还有司空长风、雷梦杀……个个都是顶顶的帅哥，比现在这小子带劲多了！”
它连珠炮似的数着名字，每个名字都带着江湖的快意与少年的锋芒。澈琉的指尖在李长生的白发上轻轻划过，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哦？”
“去不去？”混沌珠撺掇道，“保证比在这儿看着一个人慢慢长大有意思！”
澈琉看着身边熟睡的少年，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嘴里还嘟囔着“不许走”。她无声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抚平他的眉峰。
“那还等什么？”
混沌珠欢呼一声，差点在识海里翻跟头：“就等你这句话！这次给你安排了个好身份——北离皇室萧若风的亲妹妹，最受宠的明慧公主，金枝玉叶，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接触那些人再方便不过！”
“萧若风？”澈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乎是李长生提过的少年英主。
“正是！”混沌珠得意道，“有这层身份在，百里东君他们见了你都得客气三分，保准你横着走！”
身边的李长生忽然动了动，往她怀里蹭了蹭，像在确认她还在。澈琉低头，在他发顶轻轻一吻，动作轻得像羽毛。
“走了。”她在心里对混沌珠说。
“得嘞！”
混沌珠的光芒在识海里亮起，温柔地包裹住她的神魂。她最后看了眼榻上的白发少年，他还在酣睡，粉色衣袍凌乱地堆在腰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或许百年后再见，他已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李长生。
光影流转间，周遭的气息开始变化，褪去了雪月城的清冽，染上了更厚重的江湖气与皇室的贵气。混沌珠的声音带着雀跃：“身份已加载，明慧公主，欢迎来到百年后！”
意识落定的瞬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身下是柔软的锦被。窗外传来宫廷乐师的弹唱，依稀能听到远处操练的呼喝声——那是属于北离皇室的清晨。
澈琉睁开眼，看着帐顶精致的鸾鸟刺绣，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萧若风的妹妹？最受宠的公主？
听起来，确实比雪月城的日子有趣多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帅哥……倒要看看，比起那个粉衣白发的少年，究竟能出色几分。
澈琉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带着股不属于自己的稚嫩感。她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尖圆润，分明是个孩童的模样。
旁边的梳妆台上摆着面铜镜，她走过去，踮脚一看，镜中映出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双环髻，缀着珍珠流苏，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眉眼精致得像画里走出来的洋娃娃，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偏偏又裹着孩童的纯真，瞧着就让人忍不住心软。
“啧，这身份卡得够准，”混沌珠在识海里咂嘴，“萧若风的妹妹，年纪小才好被宠着嘛，你想想，一群大男人围着你转，多带劲。”
澈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和之前的身体截然不同。她试着运了运气，灵力倒是还在，只是受这具身体限制，只能发挥出三成不到。
“小孩子家，打打杀杀多不好，”混沌珠笑得狡黠，“你就负责貌美如花，等着帅哥来拜见就行了。听说百里东君最近正好在天启城，说不定过两天就进宫给你哥请安，到时候你就能见着活的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宫装的侍女推门进来，见她醒了，立刻屈膝行礼：“公主醒了？殿下吩咐了，您醒了就去前殿用早膳，他今日特意让人做了您爱吃的杏仁酪。”
萧若风？
澈琉眨了眨眼，学着记忆里孩童的模样，歪了歪头：“知道了。”
声音也是软糯的，带着点奶气，和她平日里的语调截然不同。
侍女笑着上前，替她理了理衣襟，又拿起一支嵌着红宝石的发簪，想往她头上插。澈琉下意识地躲了躲——她还是更习惯简单的发式。
“公主今日想戴哪支？”侍女把首饰盒捧到她面前，里面琳琅满目的珠宝晃得人眼晕。
澈琉扫了一眼，指着一支素银的蝴蝶簪：“这个。”
蝴蝶振翅的模样，让她莫名想起了雪月城那个白发少年肩头停着的蓝蝶。
侍女愣了愣，还是依言给她戴上。镜中的小姑娘，少了几分华贵，多了几分清丽，像株刚抽芽的玉兰，精致又易碎。
“走吧。”澈琉跳下梳妆凳，小短腿迈得倒是稳当。
前殿里，一个身着锦袍的少年正坐在桌边看书，约莫十六七岁，眉眼俊朗，气质沉稳，见她进来，立刻放下书，笑着招手：“阿琉，过来。”
正是萧若风。
他伸手把她抱到腿上，拿起勺子舀了勺杏仁酪，吹凉了递到她嘴边：“慢点吃，看你急的。”
语气里的宠溺毫不掩饰，果然是最受宠的公主。
澈琉张嘴接住，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抬眼看向萧若风，忽然觉得，有个哥哥罩着，似乎也不错。
混沌珠在识海里哼唧：“别急，百里东君、叶鼎之他们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帅哥云集！”
澈琉没理会，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杏仁酪。孩童的身体，连味蕾都变得敏感起来，这点甜，竟让她想起了江南的桂花糕。
至于那些即将出现的帅哥……
她舔了舔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不管是谁，总该比雪月城那个只会缠人的小家伙，要懂事些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