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还没吃完,就有侍从进来通报:“殿下,镇西侯府的百里公子,还有叶将军家的小公子来了。”
萧若风笑着摸了摸澈琉的头:“说曹操曹操到,是东君和鼎之,跟你年纪相仿,正好一起玩。”
澈琉心里正犯嘀咕,就见两个小男孩被领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穿着月白锦袍,眉眼舒展,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手里还把玩着个玉佩,瞧着就透着股自在随性,正是百里东君。跟在他身后的男孩穿着墨色短打,眉眼更显凌厉些,站姿笔挺,倒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想来就是叶鼎之了。
只是……这俩看起来最多五六岁,个头刚到萧若风腰际,脸蛋还圆嘟嘟的,哪里有半分混沌珠说的“风华正茂”?
澈琉挑了挑眉,在识海里凉凉地问:“这就是你吹的帅哥?”
混沌珠理直气壮:“你懂什么!这叫潜力股!你看百里东君那眼睛,多亮!叶鼎之那鼻梁,多挺!长大绝对是能让江湖姑娘尖叫的主儿!”
正说着,萧若风已经把澈琉从腿上放下来,拉着她的小手介绍:“这是我妹妹澈琉,你们叫她六六就好。”又转向两人,“六六,这是百里东君,这是叶鼎之。”
澈琉抬眼看向他们,没说话。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双环髻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映得那双眼睛像盛着星光。明明是孩童模样,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那份沉静的气质,混着天然的精致,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百里东君手里的玉佩差点掉了,他眨了眨眼,凑到叶鼎之耳边小声说:“她比我家后院的白孔雀还好看。”
叶鼎之没说话,却悄悄红了耳根,视线落在她发间的银蝴蝶簪上,一时忘了移开。
这俩小子,竟被一个“小丫头”看得失了态。
萧若风看在眼里,忍不住低笑,揉了揉澈琉的头发:“六六认生,你们多带她玩玩。”
百里东君立刻点头,冲澈琉露出个灿烂的笑:“六六妹妹,我带你去看我爹新酿的酒好不好?闻着可香了!”
叶鼎之也难得开口,声音还有点奶气,却透着认真:“我会扎马步,我教你?”
澈琉看着眼前两个一脸“求带玩”的小不点,再想想混沌珠吹的“持枪战天下”“醉江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没应声,只是往后退了半步,躲到萧若风身后,露出半张脸看着他们,像只警惕又漂亮的小兽。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这妹妹,也太好看了吧?长大得美成什么样?
混沌珠在识海里得意起来:“看吧看吧,这颜值杀伤力,不分年龄!等他们长大了,还不得被你迷得团团转?”
澈琉没理会它的自夸,只是看着那两个还在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男孩,觉得这百年后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聊。
至少……看这些“未来帅哥”现在这副憨样,倒也挺有趣的。
自那日初见后,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便成了公主殿的常客。
百里东君总爱提着些新奇玩意儿来——刚出炉的桂花糕、会转圈的木头雀、从西域商人那淘来的彩色琉璃珠,每次都献宝似的递到澈琉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澈琉大多时候只是看着,偶尔接过他递来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美得像幅安静的画。
叶鼎之则安静些,常是抱着剑坐在一旁,看百里东君围着澈琉打转。可若是澈琉多看了两眼他练剑的姿势,他便会脸颊微红,练得愈发认真,一招一式都带着小少年的执拗。有次澈琉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剑鞘上的花纹,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不锋利。”
这日,百里东君又带来了新酿的果酒,装在小巧的玉壶里。他献宝似的倒了半盏,递到澈琉面前:“尝尝?我偷偷加了蜂蜜,不辣。”
澈琉刚要伸手,就被叶鼎之拦住。他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就一点点嘛。”百里东君不服气,却还是把玉壶收了回去,转而从怀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塞到澈琉手里,“这个甜。”
澈琉捏着那颗糖,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红得厉害。叶鼎之看着这一幕,忽然转身,从廊下折了支开得正好的海棠,递给澈琉:“这个好看。”
阳光穿过海棠花瓣,落在澈琉脸上,她微微歪头,接过花枝,轻声说了句“谢谢”。那声音软糯,却像羽毛似的,轻轻拂过两个少年的心尖。
百里东君看得眼睛都直了,等回过神时,已经跟着叶鼎之走出了宫门。
回到镇西侯府,百里东君直奔爷爷的书房。老爷子正拿着棋盘琢磨,见他风风火火闯进来,挑眉道:“怎么了这是?”
百里东君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说:“爷爷,我长大后,要娶六六妹妹。”
老爷子手里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他愣了愣,随即失笑:“你知道娶媳妇是啥意思?”
“就是把她带回家,天天给她吃糖,给她酿酒喝。”百里东君说得头头是道,眼睛里闪着光,“她那么好看,只能我娶。”
老爷子咳了两声,摸着胡子,表情严肃起来:“这事啊,你心里想想就行,可千万别跟萧若风说。”
百里东君不解:“为啥?”
“为啥?”老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想想,萧若风把他妹妹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你现在就惦记上了,他不把你这小屁孩赶出去才怪!”
百里东君似懂非懂地皱起眉,小手托着下巴:“那我等长大了再说?”
老爷子被他逗笑了,摇了摇头:“长大了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看你有没有本事。”
百里东君立刻挺直小身板:“我有本事!我以后要像我爹一样厉害,还要比叶鼎之厉害!”
老爷子看着他这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少年认真的脸上,他没当回事——只当是孩童戏言。
可只有百里东君自己知道,他是认真的。那个抱着海棠花枝,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已经悄悄住进了他心里,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只等着长大的那一天,破土而出。
叶鼎之回府时,正撞见父亲在院中练枪。枪尖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他站在廊下看了片刻,忽然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木枪,有模有样地扎起马步。
叶将军见状,挑了挑眉:“今日怎么这么用功?”
叶鼎之没说话,只是把木枪握得更紧。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澈琉接过海棠花时的样子——她的指尖很软,碰过的花瓣仿佛都更艳了些,连带着那句软糯的“谢谢”,都像浸了蜜似的。
他练得格外认真,额角渗出细汗也不停,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才拄着木枪喘气。叶将军递给他一块帕子:“累了就歇歇,你这年纪,不用这么拼。”
叶鼎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忽然问:“爹,怎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叶将军愣了愣,随即大笑:“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想成天下第一,得有勇有谋,还得……有护得住想护的人的本事。”
“想护的人?”叶鼎之喃喃重复,眼前又闪过那个穿着粉白襦裙的小小身影,她站在萧若风身边,像株需要人护着的玉兰。
“嗯,”叶将军拍了拍他的肩,“等你有了想拼尽全力去护的人,就知道这天下第一,到底为了什么而争了。”
叶鼎之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木枪。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小小的身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几日后,宫中设宴。澈琉坐在萧若风身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宫装,领口袖边绣着缠枝莲,发间换了支赤金点翠的步摇,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流苏轻轻晃动,晃得人眼晕。
百里东君端着一小碟蜜饯,凑到她面前:“六六妹妹,这个甜,你尝尝。”
叶鼎之则在一旁,默默递上一盏清茶:“吃甜的会腻。”
两人无形间较着劲,澈琉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有趣,伸手先拿了颗蜜饯,又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都好。”
百里东君立刻得意地冲叶鼎之扬了扬下巴,叶鼎之却只是看着澈琉沾了点糖霜的唇角,耳尖悄悄红了。
萧若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低笑一声,替澈琉剥了颗葡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眼底带着纵容,却在扫过百里东君和叶鼎之时,多了几分审视——这两个小子,对他妹妹的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宴席过半,有舞姬献上剑舞。剑光流转间,澈琉忽然觉得指尖微热,是混沌珠在识海里冒泡:“你看你看,这俩小子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我说什么来着,潜力股吧?”
澈琉没理会,只是看着舞姬手中的剑,忽然想起雪月城那个总爱用竹笛当武器的少年。她轻轻晃了晃头,把那点念头压下去——百年后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宴席散后,百里东君拉着叶鼎之在宫门外“谈判”。
“我告诉你,六六妹妹肯定喜欢甜的,你别总拿些没味道的东西糊弄她。”
“吃多了甜的对牙齿不好,你懂什么。”
“我比你懂!我爹说了,哄姑娘就得用糖!”
“我爹说,真本事才能护得住人。”
两人吵吵嚷嚷,谁也不让谁,最后不欢而散,却都在心里暗暗较着劲——要快点长大,要变得厉害,要……离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再近一点。
而澈琉坐在回宫的轿子里,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天边的月牙,忽然觉得,看这些半大的孩子为自己争风吃醋,倒也是件打发时间的乐事。
只是不知,等他们真的长到风华正茂时,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她摸了摸发间的步摇,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