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早朝刚散，户部尚书易卜便带着女儿易文君求见。
易卜是个精明人，近来见皇帝对明慧公主萧六六宠得无度，又听闻公主身边常跟着百里、叶两家的小子，便动了心思。他将女儿往前一推，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躬身道：“陛下，小女文君与公主年岁相仿，性子活泼，臣斗胆恳请让她入宫伴驾，也好给公主做个玩伴。”
皇帝捏着手里的玉佩，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阶下的小姑娘。易文君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襦裙，眼睛灵动得像只小鹿，确实讨喜。他心里清楚，易卜是想借女儿攀附皇室，而易家背后的势力，恰好是他暂时需要拉拢的——毕竟这些年他清剿了不少不听话的大臣，朝堂上总需些新力量制衡。
“准了。”皇帝挥了挥手，语气淡淡的，“文君留下吧，好好陪着公主。”
易卜喜不自胜，连忙谢恩。
消息传到公主殿时，澈琉正坐在廊下看百里东君摆弄他新得的弹弓。听到侍女禀报，她挑了挑眉，看向识海里的混沌珠：“不是说我是最受宠的吗？这就给我塞个‘玩伴’来了？”
混沌珠哼了一声：“你别理那老狐狸，易卜就是想借女儿沾你的光。至于那皇帝，昏庸得很，这些年把朝中大臣清剿得差不多了，就靠着你母亲娘家那边的势力撑着，对你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
它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怂恿：“六六，你要是看他不顺眼，等长大了，咱们找个靠谱的——比如你哥萧若风，换个皇帝坐龙椅就是，简单得很！”
澈琉没接话，只是看着被领进来的易文君。小姑娘倒是不认生，一进门就冲她甜甜地笑：“六六公主，我叫易文君，以后我陪你玩呀！”
她说着，还献宝似的从袖中摸出个布偶，是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这个给你，我自己缝的。”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澈琉身边，像两尊小门神。
百里东君瞥了眼那布偶：“没我给六六的琉璃珠好看。”
叶鼎之则皱着眉：“针脚太粗了。”
易文君也不恼，仰头看着澈琉，眼睛亮晶晶的：“公主不喜欢吗？那我明天再做个更好的！”
澈琉接过布偶，指尖碰了碰粗糙的针脚，忽然觉得这小姑娘倒是直率得可爱。她轻轻“嗯”了一声：“挺好的。”
易文君立刻笑开了，拉着她的手就往殿里跑：“我给你看我带的花绳，能翻好多花样呢！”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公主殿里便多了许多热闹。易文君性子活泼，尤其爱舞刀弄枪，时常拉着叶鼎之在院子里切磋——当然，大多时候是她追着叶鼎之打，嘴里喊着“看招”，手里的木剑却挥得毫无章法。
叶鼎之起初还让着她，后来被缠得没法，也开始认真应对，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常常闹得满头大汗。
可只要澈琉一出现，这两人就立刻收敛了性子。
易文君会赶紧扔掉木剑，跑过去挽住澈琉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些好玩的事，语气亲昵得像亲姐妹。叶鼎之则会默默站到一旁，帮澈琉递过茶水，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百里东君最会察言观色，见易文君和叶鼎之围着澈琉转，便索性搬来个小几，在廊下摆上点心水果，自己则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时不时插句话，总能逗得澈琉弯起唇角。
四人凑在一起，倒成了宫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澈琉坐在廊下的软榻上，看着易文君和叶鼎之斗嘴，听着百里东君讲些宫外的趣闻，指尖把玩着那只布偶兔子，忽然觉得，这百年后的日子，似乎比想象中更热闹些。
混沌珠在识海里感慨：“看看，还是人多热闹吧？不过你可得记着，那皇帝靠不住，易卜也不是善茬，这宫里的日子，看着甜，底下全是刀子呢。”
澈琉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天边的流云。
她当然知道。只是眼下，看着眼前这三个吵吵闹闹的半大孩子，倒暂时能忘了那些朝堂纷争、人心叵测。
至于未来……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
换个皇帝也好，搅乱这江湖也罢，只要她想，又有什么难的？
眼下，还是先看看易文君能不能赢过叶鼎之这一局吧。
日子在孩子们的嬉闹中悄然滑过，转眼便是深秋。
易文君的花绳翻得越来越溜，总能变出些新奇花样，惹得澈琉偶尔也会伸手试试。她性子野，隔三差五就拉着叶鼎之比试，木剑打得噼啪作响，可只要澈琉说一句“别闹了”，两人便立刻停手，乖乖站到一旁，像两只被训话的小兽。
百里东君则迷上了酿酒，整日泡在自家酒窖里，时不时捧着个小坛子进宫，献宝似的给澈琉尝：“这次加了桂花，甜丝丝的，你肯定喜欢。”澈琉抿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忱，她抬眼夸一句“不错”，他能高兴得一整天都合不拢嘴。
这日，四人在御花园的暖亭里玩投壶。易文君手气最好，连中三箭，得意地冲叶鼎之扬下巴：“怎么样，服不服？”叶鼎之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箭矢，瞄准靶心——下一箭，稳稳落在最中心的壶口。
百里东君在一旁给澈琉剥橘子，把最甜的一瓣递到她嘴边，眼睛却瞟着投壶的两人，小声嘀咕：“幼稚。”
澈琉含着橘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岁月静好得像幅画。
正玩得热闹，却见萧若风急匆匆走来，脸色带着几分凝重。他挥退了侍从，蹲下身对澈琉说：“六六，哥哥要去趟南疆，可能要走些日子。”
澈琉眨了眨眼：“去做什么？”
“处理些公务。”萧若风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尽量轻松，“你在宫里乖乖的，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南疆的宝石。”他看了眼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你们替我好好照看公主。”
两人立刻挺直小身板：“放心吧，萧大哥（殿下）！”
易文君也凑过来：“我会陪着六六的！”
萧若风这才放心，又叮嘱了澈琉几句，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澈琉的指尖微微收紧。混沌珠在识海里叹气：“你哥这是被那昏君派去收拾烂摊子了，南疆土司叛乱，八成是皇帝猜忌心重，把那边的将领换了个遍，才闹出来的事。”
澈琉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橘子，慢慢剥着。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似乎安静了些。萧若风不在，叶皇帝对她愈发“宠爱”，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公主殿，可那份眼神里的算计，却比从前更明显了些。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来得更勤了。百里东君带来的酒越来越醇，叶鼎之练剑的时间越来越长，易文君则总拉着她讲些宫外的趣事，像是生怕她闷着。
这日傍晚，四人坐在暖亭里看夕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易文君忽然说：“等我长大了，要去江湖闯荡，做个女侠！”
叶鼎之接话：“我要练好枪法，像我爹一样镇守边关。”
百里东君看着澈琉，认真道：“我要酿出天下最好的酒，请六六妹妹喝一辈子。”
澈琉抬眼，对上他们亮晶晶的眸子，忽然笑了：“那我呢？”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做你的公主就好！”
澈琉笑出声，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脸上，美得让三人都看呆了。
混沌珠在识海里哼笑：“瞧瞧，一个个都想护着你呢。不过啊，咱们六六才不需要别人护着，以后这天下，说不定还得看你的意思呢。”
澈琉没理会它，只是看着眼前这三个叽叽喳喳的少年少女，或许等他们都长大了，这江湖，这朝堂，真的会因为他们而变得不一样。
至于那个昏庸的皇帝……
她轻轻晃了晃脚，裙摆扫过亭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换不换，还不是她说了算？
眼下，还是先想想明天该让百里东君酿些什么口味的酒，比较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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