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蹲在酒肆门口，看着自家门前冷落的样子，手里还捧着一坛新酿的酒，满脸不解地咂嘴：“奇了怪了，我这酒酿得比京城御膳房的还好，怎么就没人来尝尝？”
司空长风正在擦枪，闻言抬头看了眼巷口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这地段有点奇怪。”
“地段怎么了？”百里东君凑过去，“这不靠着顾家吗？以前听说顾家在柴桑城声望高得很，按理说该沾点光才对。”
澈琉端着茶杯从里面走出来，听到这话淡淡道：“顾家最近不太平。”
“哦？”百里东君来了兴致，“怎么个不太平法？”
司空长风接过话头，语气沉了些：“前阵子顾家大哥顾洛离刚没了，晏家就急着换了人，指名要让他弟弟顾剑门，娶了他大哥的未婚妻晏琉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晏家是想借着这门亲事，把顾家攥在手里。”
百里东君眼睛一亮，拍了下手：“还有这等事？走，咱们去凑凑热闹！”
“去凑什么热闹？”澈琉瞥他一眼，“人家家事，咱们外人插什么手。”
“看看总不碍事吧？”百里东君笑嘻嘻地拉她，“说不定还能遇上几个爱酒的，给咱酒肆拉拉生意呢。”
司空长风也跟着点头：“我也去看看，听说顾剑门也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能讨教几招。”
澈琉看着两人一脸期待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别惹事。”
“放心！”百里东君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往巷外走，“我可是斯文人，最懂规矩了。”
澈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司空长风，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她心里清楚，这柴桑城的水，比看上去要深得多，顾家这档子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三人往顾家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顾家府邸外挂着红绸，却没多少喜庆气，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巷口三三两两站着些看热闹的人，低声议论着什么，气氛诡异得很。
百里东君捅了捅身边的司空长风：“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这么大的事，肯定热闹。”
澈琉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片刺眼的红，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门亲事，怕是要出乱子。
三人刚走到顾家附近的街角，就见前方空地上两道身影打得正烈。
顾剑门手持长剑，招式凌厉，对面那人黑衣蒙面，只露出双冷冽的眼，手中短刀翻飞如电，正是暗河杀手苏暮雨。刀剑相击声清脆刺耳，火花四溅间，两人身形快得只剩残影，转眼已拆了数十招，最后一记硬拼，各自退开数步，竟是难分高下。
苏暮雨看了顾剑门一眼，没多说什么，身形一闪便隐入了巷尾。
顾剑门收剑而立，脸色沉得厉害。
这边，澈琉看得专注，下意识往司空长风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在一起。她仰头问他：“刚才那招，你看清楚了吗？”
气息拂在司空长风颈侧，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少年耳根瞬间红透，喉结滚了滚才低声道：“看、看清楚了，手腕转得太快，得回去再练练。”
他说话时，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唇，又慌忙移开，心跳得像要蹦出来。
这一幕落在百里东君眼里，醋意“腾”地就上来了。他两步插过去，挤在两人中间，胳膊一伸就揽住澈琉的肩，故意大声道：“有什么好看的？那苏暮雨的刀法也就那样，比我家六六差远了！”
澈琉被他勒得一僵，瞪他：“松手。”
“不松，”百里东君哼了一声，眼神还瞟着司空长风，“离这么近干嘛？想学武我教你啊，我剑法可比他好！”
司空长风被他看得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挠着头没说话。
澈琉无奈地叹了口气，拍开百里东君的手：“别胡闹。”她看向顾剑门的方向，“看来顾家这婚事，确实藏着不少猫腻。”
百里东君还在嘀咕：“什么猫腻能有你俩靠那么近猫腻……”
澈琉没理他，只是拉着两人往回走，眼角余光瞥见司空长风悄悄红了的耳根，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回到酒肆时，天已经擦黑了。
百里东君还在为刚才那事耿耿于怀，蹲在门槛上摆弄酒壶，时不时瞪一眼正在收拾枪的司空长风，活像只护食的猫。
司空长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拿起抹布去擦桌子，尽量离他远点。
澈琉端了盆热水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淡淡道：“洗手吃饭了。”
百里东君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洗手时还故意撞了司空长风一下。司空长风没吭声，只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吃饭时，百里东君一个劲地给澈琉夹菜，碗里堆得像座小山。“六六，尝尝这个鱼，我特意多放了点醋，解腻。”“这个青菜新鲜，柴桑城的水土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澈琉看着碗里的菜，又看了眼旁边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的司空长风，无奈地把菜夹了一半给司空长风：“多吃点，下午耗了不少力气。”
司空长风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连忙道：“谢谢老板。”
百里东君“啧”了一声，不乐意了：“他自己没长手？要你夹？”
“你话真多。”澈琉瞪他一眼。
百里东君立刻闭了嘴，却偷偷把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夹到了自己碗里，还冲司空长风扬了扬下巴，像在示威。
司空长风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吃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吃过饭，百里东君被澈琉打发去洗碗，他不情不愿地挪到厨房，嘴里还嘟囔着：“凭什么让我洗？那小子也没干活……”
澈琉没理他，走到司空长风身边，看着他擦拭得锃亮的枪，问道：“下午苏暮雨的刀法，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司空长风放下枪，认真道：“很快，而且招招狠辣，像是专门为杀人练的。不过他最后退走时，好像有意避开了顾家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顾忌什么。”
“暗河杀手从不做没好处的事，他来杀顾剑门，要么是有人花钱买命，要么就是……”澈琉顿了顿，“顾家挡了别人的路。”
司空长风点头：“我觉得跟晏家脱不了干系。”
这时，百里东君洗完碗出来，听到这话凑过来：“管他谁的干系，只要别影响咱卖酒就行。对了六六，明天我想去顾家附近摆摊卖酒，说不定能碰上几个有钱人。”
澈琉想了想：“也好，去看看也好。”
百里东君眼睛一亮：“那你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澈琉笑了笑，“店里还得有人看着。”
百里东君的脸垮了下来，刚想再说什么，就被澈琉打断：“让长风跟你去，他眼神好，能帮你看着点。”
司空长风立刻道：“我可以去！”
百里东君看着一脸期待的司空长风，心里那点醋意又冒了上来，却只能悻悻道：“行吧，就让他跟着。”
夜色渐深，酒肆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江风轻轻吹着。澈琉坐在窗边，看着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一个在摆弄酒坛，一个在擦拭长枪。
第二天清晨，酒肆刚开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踏碎了巷口的宁静。之前来闹事的黑衣人竟带了帮手，为首的身后跟着个铁塔似的壮汉，还有个佝偻着背、趴在地上滑行的老婆子，模样诡异得很。
“动手！”黑衣人冷喝一声，壮汉率先冲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司空长风。老婆子则像条影子，悄无声息地往澈琉身后绕去。
司空长风提枪迎上，却被壮汉的蛮力震得手臂发麻，没几招就落了下风。百里东君抄起酒坛砸过去，却被黑衣人一刀劈开，酒液洒了满地。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哎哎哎，欺负人可不行啊！这么多人打两个，传出去丢不丢人？”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青衣男子摇着折扇走来，嘴里滔滔不绝：“我叫雷梦杀，不是我吹，就你们这两下子，我一只手都能打……”
黑衣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哪来的多管闲事的？”
雷梦杀却不恼，拔剑就冲了上去：“多管闲事怎么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懂不懂江湖规矩？再说了，这酒肆的酒闻着就香，要是被你们砸了，我喝什么？”
他话多却不耽误动手，剑法灵动，竟和司空长风一起挡住了黑衣人。可对方人多势众，两人渐渐力不从心。混乱中，壮汉一脚踹向酒架，“哗啦”一声，数十罐新酿的酒摔在地上，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我的酒！”百里东君目眦欲裂，突然爆喝一声，“小白！”
一道白影闪过，一名女子手持玉笛出现，笛声悠扬响起，巷口草丛里突然传来“嘶嘶”声，一条通体翠绿的大蛇蜿蜒爬出，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
“走！”百里东君拉起澈琉，雷梦杀和司空长风也趁机退到蛇边。小白笛声一转，大蛇驮着四人飞速往巷外冲去。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远去的身影，脸色阴沉：“北离八公子之一，雷梦杀？还有那蛇……是琉璃？”
没等他们追，前方突然出现个灰衣男子拦路，气息沉得让人窒息。雷梦杀刚想动手，却见澈琉轻轻一跃，站在琉璃头顶。她指尖微动，一股无形的气浪炸开，灰衣男子竟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众人都看呆了，连雷梦杀都忘了说话。琉璃则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澈琉的手，蛇瞳里满是温顺。
澈琉摸了摸它的鳞片，淡淡道：“走。”
大蛇驮着四人，很快消失在巷尾，只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黑衣人和墙上缓缓滑落的灰衣男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