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初冬总是裹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太和殿广场上的日晷刚爬到巳时三刻的刻度,鎏金铜针就在汉白玉底盘上投下道细长冷影。曦月踩着这道影子走过丹陛,玄狐裘斗篷下摆扫过三层汉白玉阶,惊起几粒僵住的飞灰。
"小姐看脚下。"贴身侍女青雀在身后低唤。
曦月的绣鞋已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靴底暗纹恰好嵌进太和殿门槛的凹槽里。这十年她走了无数次这样的路,每一步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左手在袖中捏了捏那块绣着奇怪齿轮纹样的丝帕,指尖传来熟悉的微弱震动——那是藏在丝帕夹层里的微型触控板。
"检测到宿主接近权力核心区域,圣界凝结度99.5%,功德值锁定1037万。"清冷的电子音只有她能听见。眼前毫无预兆地展开半透明的蓝色光屏,左边栏显示"牛痘接种人数:1,002,378人",数字末尾的8字正微微闪烁,下一秒跳到9。
她垂着眼帘走进太和殿时,余光瞥见站在朝班前列的父亲费扬古。镶黄旗都统的朝服在檐角漏进来的微光里泛着暗纹,父亲鬓角新添的几茎白发比朝珠的东珠还要刺眼。曦月微微屈膝行礼,目光顺势滑落,看见父亲朝靴的靴筒沾着块新鲜的泥斑——是今早送她出门时在角门外踩的。
香炉里的安息香燃到第三寸。康熙清了清嗓子,御案后的龙椅发出轻微的木料摩擦声。整个太和殿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银丝炭爆开的火星声,百官的朝服下摆都悬在离金砖地面半寸高的地方,没人敢让衣料蹭出半分声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熙拿起通婚玉牒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镶黄旗都统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曦月,淑慎端庄,性行温良——"
曦月的睫毛垂得更低,右手无名指悄悄敲击掌心。光屏在视野右侧展开新页面,《农政全书》的批注内容在眼前流淌,改良水稻的基因序列图谱在香炉青烟中若隐若现。这是她藏在宽大袖袋里的《农政全书》批注本内容,书页边角早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今指婚皇四子胤禛为嫡福晋。择康熙四十一年腊月十八吉时行纳征礼,钦此。"
御笔从康熙手中滑落的瞬间,曦月听见身后某位官员倒抽冷气的声音。那支狼毫笔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墨汁在明黄色的玉牒上洇开朵丑陋的乌云。可更令人窒息的奇景在此时炸开——东南方向的雕花窗棂突然灌进金色洪流,整座太和殿像被投入熔炉的金砖,瞬间亮得人睁不开眼。
"天现祥瑞!"钦天监监正的惊呼卡在半截。
曦月感到额间发烫,像是有团暖玉在手心里焐化了。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个只有圣主才能显现的七彩莲纹正浮现在两眉之间。十年功德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从指尖到心脏都在微微震颤。
"坤宁域开——"第一个字像天雷滚过琉璃瓦,"——圣主曦月!"后四字化作八道金字悬在大殿中央,笔画间流淌的金光溅在百官朝服上,将孔雀翎补子照得透亮。
站在皇子队列里的胤禛下意识后退半步,滚烫的茶水洒在月白朝袍上。他甚至没感觉到前襟传来的灼痛,全部注意力都被那道悬在空中的"曦"字吸了过去。这个字的最后一笔像道弯月,恰好和他掌心月牙形的胎记重合。
"九窍玲珑心,功德证圣途。"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朝服膝盖处重重砸在金砖上的闷响惊醒了所有人。礼部尚书花白的胡须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他以头抢地的瞬间,九道不同颜色的光柱突然从曦月体内冲天而起。红、黄、青、白、黑......每道光柱都裹着细密的金鳞,在殿顶龙纹藻井处汇成巨大的七彩漩涡。
"检测到高强度天命之子波动。"胤禛脑壳里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像无数小铜铃在同时震颤,"圣界名额可锁定,是否立即申请绑定?"
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女孩站在金光里,玄色旗装裙摆无风自动,露出的纤细脚踝上,银脚链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那是去年宫宴上,她替十二阿哥捡起掉落的玉佩时,他惊鸿一瞥看见的。当时他只觉得这小姑娘眼神沉静得不像个九岁孩子,此刻却被那双古井般的眸子吸得挪不开视线。
"圣人圣寿无疆!"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几乎掀翻太和殿的鎏金宝顶。百官的朝珠噼里啪啦撞在一起,蓝色的光屏在曦月眼前飞速刷新:"圣界'坤宁域'正式开启,基础功德达标。检测到直系血亲两位,自动锁定圣界名额。"
父亲费扬古的身影在跪拜的人群里格外刺眼。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此刻正死死攥着朝珠,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那些圆润的东珠。曦月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三个月前她故意让乳母"失手"打碎祖传的玉簪,就是为了让父亲发现那截藏在簪芯里的纳米芯片——那是她留给家人的最后退路。
"既...既然天意如此..."御座上传来康熙沙哑的声音,龙椅扶手的雕刻似乎都被攥出了指痕,"此婚约便...钦定不改。"
曦月的指尖在袖中触控板上轻轻一划,光屏切换到新页面:"坤宁域名额分配:已锁定2/5(父费扬古,母那拉氏),剩余3席待分配。"她垂眸行礼时,余光恰好撞上胤禛望过来的视线。那双据说有异族血统的蓝色瞳孔里,映着她额间跳动的莲纹,像两泓盛着碎钻的深潭。
"四阿哥觉得,"她的声音裹在金光里飘过去,轻得像羽毛落在雪上,"这功德圣界,是该留给帝王呢?"
胤禛喉咙发紧。机械音还在脑海里滴答倒计时:"23:59:59..."可眼前女孩唇角那抹微不可察的笑,却比任何声音都让他心惊。他看见她宽大的朝服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上缠着的素色绸带——和三年前悄悄放在太医院药房门口的那份牛痘接种图谱封面上的带子,一模一样。
香炉里的安息香燃到了底,最后一缕青烟恰好与曦月额间的莲纹合二为一。她转身离开太和殿时,袖袋里的《农政全书》批注本轻轻撞在腰间的玉佩上,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声响。那声音里藏着的,是比九道功德光柱更令人震颤的惊雷——关于剩余价值,关于天下为公,关于三百年后那面必将插遍神州的五星红旗。
胤禛立在原地,掌心的月牙胎记烧得发烫。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还在执着地询问:"是否申请绑定圣界名额?"而他却只想知道,那个在金光中转身的女孩,袖中到底藏着怎样的乾坤。
太和殿外的日晷,悄悄滑向了午时初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