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城，魔法圣殿初阶觉醒大厅
这里不像神圣大教堂那样宏伟肃穆，更像一个繁忙的办事机构。大厅宽敞但陈设朴素，墙壁上挂着基础的魔法符文图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魔力粉尘混合的味道。
今天是圣城周边适龄孩子的集中觉醒日。穿着灰袍的低阶神官们有条不紊地引导着一批批紧张的孩子。孩子们轮流将手按在一个个小型的水晶球上，水晶球连接着地面较简单的法阵，法阵上的光幕会实时显示检测出的先天内灵力数值。
终破晓排在队伍中，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身形依旧单薄，但眼神里的警惕在陌生的环境和人群里更加明显。她沉默地观察着前面孩子的觉醒过程，大多数人水晶球亮起的光都很微弱，数值在10-30之间跳跃，偶尔蹦出一个40以上的，会引起几声低低的惊叹。
轮到她了。
灰袍神官示意她上前。水晶球散发着淡淡的、稳定的微光。终破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排斥感，将手轻轻覆盖上去。
嗡——
水晶球猛地亮了起来！光芒远超之前任何一个孩子！原本温和的微光瞬间变得刺眼夺目，从内部迸发出炽白色的光辉！覆盖其上的小手仿佛被光吞噬！连接的法阵发出了高亢的嗡鸣，地面的魔纹前所未有地明亮，投射出的光幕上，数字疯狂飙升！
55… 70… 85… 90！
最终，那个令人窒息的数字定格在—— 91！
“什么？！”
“91点？！”
“快…快检查法阵是不是出错了！”
原本秩序井然的大厅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骚动！主持仪式的几位中阶神官目瞪口呆，负责记录的手都抖了。91点先天内灵力！这在他们负责的初阶觉醒日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处于风暴中心的终破晓，感觉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洪流瞬间冲进了她的身体！这股力量精纯、狂暴，带着她无法理解的高位阶气息。它根本无视她脆弱经络的承受极限，蛮横地撕扯、冲刷、试图占据每一个角落！
“唔！”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那不是身体上的伤害，仿佛是整个意识被这股神圣而霸道的力量粗暴地“格式化”！记忆中所有的一切——刺骨的寒冷、沉重的镣铐、矿监的狞笑、袖中冰锥的冰冷、风雪中递来的粗糙木兔、那双明亮的眼睛、男孩窘迫微红的耳尖……所有色彩、温度、触感、情绪……都在那炽白光芒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蒸发！
不是简单的遗忘，是被彻底净化、抹除！
“噗通！”终破晓甚至来不及发出叫声，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那只刚刚触碰过水晶球的手，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光晕。
“救人！快救人！”
“启动紧急医疗法阵！”
“封锁消息！立刻上报！直接上报给内务司最高长官！快！”
大厅乱成一团。91点的绝世天才在觉醒中昏迷，这绝对是重大事故！几个神官手忙脚乱地将终破晓抬往急救室，同时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和上报程序。
.
数日后，魔法圣殿副殿主办公室
林辰正批阅着一份关于边境亡灵活动的例行报告，眉头微锁。这时，他的心腹助手，一位神情干练的中年执事，脚步略显急促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透出震撼的表情。
“副殿主，打扰了。这是三天前初阶觉醒大厅的最终汇总报告和内务司的加急密函。”助手将两份文件恭敬地放在桌上，特意将那份密函放在了最上面。
林辰有些意外，初阶觉醒的报告很少需要加急密函。他放下笔，拿起密函拆开。目光扫过纸面，他那双总是带着沉稳智慧的眼眸猛地一凝！儒雅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91点先天内灵力？在普通的初阶觉醒中？”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陡然拔高，“人呢？这个名叫‘终破晓’的孩子现在情况如何？！”
“回副殿主，”助手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和后怕，“觉醒时力量冲击过大，当场昏迷。经过紧急救治，生命体征已稳定，但…根据医疗法师的诊断，她的精神海遭受了剧烈震荡，出现了严重的…失忆症。对过往的一切，几乎完全空白。目前还在圣殿内部的医疗所观察。”
“昏迷？失忆？”林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如刀，“91点…这是百年难遇的神眷之资！竟然出现在一次普通的集体觉醒里…还被冲击得失忆了？”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更深的算计迅速在他眼底凝聚。
一张纯净如白纸的天才画布！拥有91点先天内灵力！还有比这更完美、更容易被塑造的未来核心吗？魔法圣殿未来的支柱，很可能就在这张白纸上！
“立刻安排，”林辰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转移到最高级别的静养室，配备最顶级的治疗和护卫。封锁一切消息，她的觉醒报告和现状列为机密。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是一个资质尚可的孩子因体质特殊觉醒时出现轻微不适，正在恢复。等她情况稍稳，我亲自去看她。”
“是！”助手肃然领命。
.
圣殿医疗所，顶级静养室
终破晓在柔软的病床上悠悠醒来。阳光透过洁净的纱帘洒进来，空气里是淡淡的安神草药香。她眨了眨眼，眼神空洞而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过去的痕迹。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和源自本能的、对陌生环境的警惕。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华贵长袍、气质儒雅威严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关切。他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你醒了，孩子。”林辰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感觉好些了吗？”
终破晓看着他，眼神依旧茫然，像初生的幼兽。
林辰走到床边，声音更加柔和：“别害怕。这里是魔法圣殿，是安全的港湾。你叫终破晓。你在觉醒魔法天赋时，展现了非凡的潜力，但也因此受了些冲击，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休息和恢复。”他巧妙地避开了“失忆”这个刺耳的词，也淡化了91点的惊世骇俗，“我是魔法圣殿副殿主，林辰。从今以后，圣殿就是你的家，我会派人带你去加陵关，让你拜李正直殿主为师，他会负责指引你走上魔法之路。”
终破晓？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毫无意义，依旧茫然。魔法？圣殿？家？这些词语对她空白的意识来说，只是空洞的回响。她感觉不到归属，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和疲惫，以及一种莫名的空洞感，仿佛心口缺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却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
圣城的光辉似乎也驱不散骑士圣殿顶层那间肃穆书房内的沉重暮色。夕阳的余晖艰难地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而冰冷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滞感，仿佛连灰尘都停止了飘动。
韩羽被侍从引领至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爷爷韩芡，身为骑士圣殿殿主，威严深重，事务繁忙，很少单独在如此私密的环境召见他。
推开门，韩羽看到爷爷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恢弘却显得有些遥远的圣城轮廓。老人宽阔的肩膀似乎不再像记忆中那般坚不可摧，反而透着一丝疲惫的佝偻。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角落里一座古老的座钟发出规律而沉重的“嗒…嗒…”声，每一次敲击都像敲在韩羽的心尖上。
“爷爷？”韩羽轻声唤道，恭敬地行了一礼。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韩芡缓缓转过身。他那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上，往日里如同磐石般坚毅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韩羽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深刻疲惫与无边悲恸的复杂神色。老人深邃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里面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挣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威严地点头，只是用那双蕴含着巨大悲伤的眼睛，深深地、几乎带着某种祈求般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韩羽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爷爷？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下意识地蜷紧了。
韩芡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着，仿佛要积蓄起说出那残酷真相所需的全部力气。他向前迈了一步，离韩羽更近了些，目光沉重得像要压垮眼前单薄的少年。终于，他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被砂纸磨砺过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足以将韩羽世界击碎的事实：
“小羽……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他们……遭遇了魔族的伏击……已经……殉难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韩羽的脑海。
轰——！
韩羽感觉整个世界在他眼前骤然崩塌、旋转、粉碎！阳光、圣城、威严的书房、爷爷沉重的表情……一切都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形状，被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吞噬。他身体剧烈地一晃，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比窗外的白墙还要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父母……魔族……殉难……这几个词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地撞击、炸裂。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如同秋风中飘零的落叶。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爷爷布满痛楚的脸，仿佛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这是一个荒谬玩笑的痕迹。
然而，韩芡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哀和绝对的肯定，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更加尖锐、灼热的情绪——愤怒，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剧痛！
“为什么……为什么是您告诉我？”韩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尖锐质问，打破了书房的死寂。他像一头受伤的小兽，通红的眼睛死死锁住韩芡，“您早就知道了？您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外面执行危险的任务？您一直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告诉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 最后的话语已带上了哽咽的嘶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他冰凉的脸颊。
韩芡的身体似乎因为孙儿的质问而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痛苦更深了一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圣城重量的叹息。“小羽……我……”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深切的愧疚，“这是骑士的宿命……也是圣殿的职责。我……我对不起你父亲，更……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他没有寻找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隐瞒，那份沉重的愧疚感几乎要将这位强大的圣殿之主压垮。他甚至不敢直视韩羽那双充满绝望和控诉的眼睛。
“职责？宿命？”韩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残忍的笑话，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泪水和愤怒交织在他年轻扭曲的脸上，“那我的爹娘呢？他们就活该……活该……”巨大的悲痛和怨恨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再说下去。他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从小敬畏、依靠的爷爷，此刻却感觉如此陌生。
“骗子！”韩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两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变了调，“您是个骗子！” 说完，他猛地转身，像一颗失控的炮弹般撞开沉重的书房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甚至撞倒了门外一位不明所以、脸上同样带着悲戚的侍从。少年绝望的背影，瞬间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书房内，巨大的寂静重新笼罩。韩芡依然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久久地凝视着孙子消失的方向，那双曾经指挥千军万马、令魔族闻风丧胆的大手，此刻却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一滴浑浊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过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沉重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窗外，暮色四合，圣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却再也无法照亮书房内那颗被愧疚和痛苦彻底吞噬的心。韩羽那句“我宁愿死在魔族手里”的绝望嘶喊，如同诅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荡。他那紧握的拳背上，青筋虬结，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之上，那象征着骑士最高荣誉与责任的剑柄，此刻却冰冷得如同深渊寒铁。
.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韩羽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碎！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一股气血猛地冲上喉头！
“噗——”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刺目惊心。
剧烈的精神冲击加上体内躁动的微弱灵力瞬间失控！这股失控的力量如同点燃的炸药，在他混乱的识海里疯狂冲撞！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像是被丢进了燃烧的熔炉，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燃烧起来！
“少爷！！”仆从惊骇欲绝地抱住他滚烫如火炭般倒下的身体。
韩羽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持续的高烧和混乱的噩梦中。在精神世界崩溃的边缘，矿坑的黑暗、父母的音容笑貌、还有风雪中那个递给他木兔的身影…所有的画面都在燃烧、扭曲、破碎。一股强烈的、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将那些过于痛苦的、脆弱的记忆碎片——包括那个女孩的一切和她带来的短暂温暖——推向意识最深最黑暗的角落，用无尽的仇恨和复仇的烈焰将其彻底覆盖、焚毁！
三日后
韩羽在持续的高烧后终于苏醒。他浑身虚脱，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变了。曾经的少年意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深处燃烧着幽暗的复仇火焰。
“少爷，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仆从坐在床边，泣不成声。
韩羽挣扎着坐起身，剧烈的头痛让他皱紧眉头。脑海里关于过去的记忆一片混乱模糊，矿坑的日子只剩下零星的痛苦碎片，而更重要的…有什么东西仿佛被彻底抹去了？他试图回想，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更深的烦躁。他只记得自己被爷爷召回…噩耗传来，接着就是昏迷和高烧。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那些模糊的痛苦碎片，连同矿坑里所有阴暗的记忆，都被他强大的意志力连同剧烈的头痛一起，强行压进了意识的最底层。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力量！唯有力量才能复仇！
“给我准备，”韩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离开韩家，去骑士圣山。我要获得魔兽伙伴！最快的速度！”
老仆看着少爷眼中那陌生的、几乎要将人冻僵的冰冷和仇恨，心中悲痛万分，却又不敢违逆，只能含泪点头。
韩羽没有再看仆从，他的目光似乎穿过墙壁，投向了未知的、充满血与火的未来。那个在风雪中给他微弱温暖的影子，那只粗糙的木兔子，连同那个叫“终破晓”的名字，都被那场焚尽痛苦的高烧和汹涌的恨意，彻底葬送在了记忆的坟墓里。
——「忆往昔」end
-.--.--.--.-
对终破晓童年的补充，但两人之后都不会找到童年记忆。本文虐点之一_(:3 ⌒ﾞ)_
「忆往昔」共12210字，请查收(´•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