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储物柜里的晴天娃娃

第一章 储物柜里的晴天娃娃

储物柜第三层的阴影里，铅笔屑正沿着金属缝隙缓慢迁徙。

我蹲在图书馆的霉味里数那些碎屑，听见金属滑轨发出年轮开裂的脆响。顾言的借书卡就卡在《追忆似水年华》第14页，边缘卷起的书脊像极了上周他解题时，草稿纸被圆珠笔戳破的豁口。

"江以夏。"

白衬衫衣角扫过储物柜接缝处的瞬间，冰美式的冷香突然漫上来。顾言弯腰捡笔的动作让校服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那是上周春游时，他用回形针别住我渗血的膝头留下的铁锈色印记。

我攥紧口袋里的自动铅笔。笔杆内侧刻着"江"字，是上周他趁午休用美工刀刻的。笔帽内侧粘着半颗阿尔卑斯糖，糖纸折痕与黑板报上的几何图形完全重合，像极了数学笔记里那些被揉皱的演算纸。

储物柜突然震颤起来。

顾言的钢笔从数学笔记上滚落，蓝黑墨水在借书卡上晕开心形水渍。我认得那图案——三小时前他在黑板画辅助线时，粉笔灰落在空气里形成的抛物线，此刻正在月光下显影出他解题时的呼吸频率。

"要试试新橡皮吗？"

他忽然递来削好的橡皮，木质屑屑粘在袖口，像极了那天春游大巴上，他用圆珠笔在我掌心画的路线图。我数着他鞋带松开的次数，第三根鞋带散开的弧度，正好对应他解题时总在草稿纸右上角画的那个小太阳。

窗外突然传来闷雷声。

顾言的白衬衫衣角扫过第七块地砖，瓷砖缝隙里卡着半枚带锈的回形针。三年前我在这里摔跤时，是他用这枚回形针别住我渗血的膝头，铁锈味混着他校服上的洗衣粉香，成了我笔记本里夹了三年的标本。

储物柜的金属接缝处开始发烫。

我看见借书卡背面的借阅记录正在褪色，2021年6月17日的铅笔字迹被潮气晕染成蓝紫色。那是顾言第一次帮我修自行车链子的日子，他校服后背沾着的润滑油，在今天变成了钢笔水洇开的形状。

"江以夏。"

他忽然蹲下来与我平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我数着他瞳孔里摇晃的铅笔屑，那些碎屑正沿着虹膜纹路排列成我名字的拼音首字母。

储物柜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闷响。

顾言的指尖擦过我手背时，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复苏——他举着校服外套罩住我头顶，衣角水痕在路灯下折射出彩虹，而此刻那些水痕正沿着他袖口卷边的位置，重新勾勒出我生理期的日期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