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钢琴键上的戒尺印
储物柜第三层的霉味突然变得粘稠,顾言的借书卡边缘正被潮气蚀出锯齿状裂痕。我伸手去够时,他的白衬衫衣角扫过储物柜接缝处,冰美式的冷香裹着铁锈味漫上来——那是上周春游他帮我修自行车链子时,校服袖口沾着的润滑油,在今天变成了钢笔水洇开的形状。
"江以夏。"
他弯腰的瞬间,锁骨下方的玫瑰纹身刺破衬衫领口的褶皱。那道月牙形疤痕正在渗血,血珠滚落在我数到第三十七根的铅笔屑上,将铝箔包裹的晴天娃娃染成暗红色。三年前他别住我渗血的膝头时,回形针上的铁锈就是这般渗进皮肤。
钢笔突然从数学笔记上滚落,蓝黑墨水在借书卡上晕开逃生路线图。我认得那抛物线——三小时前他在黑板画辅助线时,粉笔灰落在空气里形成的轨迹,此刻正在月光下显影出他解题时的呼吸频率。那些飞溅的墨点凝成他解题时的草稿数字,在借书卡背面拼出"2008.6.17"的日期。
"要试试新橡皮吗?"
他递来的木质笔杆还带着体温,刻着的"江"字深浅不一。上周午休他用美工刀雕刻时,刀刃曾划破我的橡皮擦,那些碎屑粘在他袖口,此刻正在暮色里显影出心电图般的纹路。笔帽内侧的阿尔卑斯糖纸折痕突然收紧,勒出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形状。
储物柜的金属接缝处开始发烫,顾言的指尖擦过我手背时,三年前雨夜的记忆突然复苏。他举着校服外套罩住我头顶,衣角水痕在路灯下折射出的彩虹,此刻正在他瞳孔里重新排列成我名字的拼音首字母。那些水珠顺着他的小拇指滑落,在琴键上敲出《月光》第三小节的节奏。
钢琴声突然从幕布后溢出,顾言掀开琴盖的瞬间,松香粉末簌簌落在我们交叠的鞋尖。他校服后腰的螺旋纹身正在渗血,每个碱基对对应我不同年龄的声带标本编号。当琴弦震颤着擦过他手腕时,我看见戒尺背面用手术刀刻的摩斯密码正在剥落——那是三短三长三短的求救信号,对应他解题时总在草稿纸右上角画的小太阳缺角。
"江以夏。"
他忽然用琴弓挑起我下巴,松脂的甜腥气混着他袖口的洗衣粉香。我数着他睫毛上沾着的铅笔屑,那些碎屑正沿着虹膜纹路排列成DNA双螺旋。储物柜的阴影突然龟裂,三年前摔碎的青花瓷瓶从地砖缝隙里钻出,枯萎的桔梗茎切口渗出与他后腰疤痕同色的红色汁液。
更衣室的镜面突然炸裂,蒸汽裹着他的低语漫过来:"你数到第几根琴弦了?"
我数着他锁骨下方跳动的血管,那些凸起的纹路与琴键褪色程度完全一致。当他用拇指按住我颤抖的喉结时,哮喘吸入器的雾化雾气凝成他解题时的草稿字迹,蓝黑色数字正沿着镜面裂痕爬进我瞳孔。
"是第七根。"
我喘息着倒退,后腰撞上储物柜第三层的铁盒。生锈的回形针突然扎破指尖,血珠滴在《火灾调查报告》第14页的瞬间,防弹玻璃映出他后腰纹身完整的形态——那是用手术刀刻的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我在降B调终止符里藏了心跳"。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顾言的衬衫衣角扫过第七块地砖。瓷砖缝隙里卡着的半枚回形针正在生锈,铁锈晶体结构与哮喘吸入器滤芯纹路完全一致。当他用鞋带绑住我渗血的腕骨时,那些缠绕的结扣正是他解题时总在草稿纸边缘画的绳结密码。
"要逃吗?"
他忽然咬破我耳垂吸血,血渍与松香灰混合成特殊图腾。储物柜的金属接缝处突然迸出电火花,三年前摔碎的青花瓷瓶从地砖下升起,枯萎的桔梗在蒸汽中重新绽放,花蕊里蜷缩着七岁生日那夜他冒雨买来的玻璃弹珠。
弹珠突然滚落,在琴键上敲出《月光》第一小节的音符。顾言的白衬衫衣角扫过储物柜接缝处,冰美式的冷香混着铁锈味漫上来,将我们交叠的影子钉死在满墙的借书卡上。那些泛黄的纸片正在褪色,2021年6月17日的铅笔字迹被潮气晕染成蓝紫色,像极了初雪落在琴弦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