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自从被迫成为这群小祖宗的“饲养员”后，我的生活品味和日常活动范围，都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以前，我的活动轨迹基本是“公司-出租屋-网吧（偶尔）”三点一线；现在，则是“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四点循环，偶尔会“升级”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或者……“楼下的垃圾桶”。
对，垃圾桶。别问我为什么会去垃圾桶旁边徘徊。也许是为了扔掉前一天晚上因为崽子们挑食而剩下的、已经散发出可疑酸味的土豆泥；也许是为了逃离客厅里那永无止境的“冰水二重奏”或者叶汐敲击键盘的噪音，寻求片刻的、被垃圾腐败气味包围的“宁静”。
就在某个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明媚（并不）的下午，我在完成“垃圾倾倒”这项日常任务，准备像个游魂一样飘回我的“安全屋监狱”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垃圾桶旁边散落的一沓纸。
不是那种 рекламная листовка (advertising leaflet，广告传单 - 俄语乱入，大概是脑子短路了) 或者废弃的快递包装，而是一沓……印刷工整、还带着明显折痕的……试卷？
好奇心（主要是无聊到极致后产生的、对任何新鲜事物——哪怕是垃圾——的关注）驱使我弯腰捡了起来。
封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南宁市XX中学 20XX届初中毕业班 语文模拟试卷（三）”。
南宁市……初中……模拟卷……
这几个字眼，像几根细小的针，轻轻戳了一下我那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想起了那个遥远的、还没被冰封的夏天，想起了那张被我珍藏了很久（后来大概也遗失在某个时空角落了）的南宁八中录取通知书。
呵，命运真是个讽刺的混蛋：当年那个差一点就能踏入市重点高中的我，如今却沦落到在垃圾桶旁边，捡起一份不知道哪个倒霉孩子丢弃的初中模拟卷。
我自嘲地笑了笑，本来想随手扔回去，但转念一想……现在回去，面对的也是那群精力过剩、破坏力惊人的小恶魔。
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哪怕是看看现在的初中生都在学些什么“酷刑”，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我，一个理论上的大学毕业生、LoloVerse的高级技术顾问（虽然是远程的）、一群非人类生物的饲养员……就这么拿着一份散发着淡淡垃圾味道的中考语文模拟卷，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台阶坐下，开始……极其投入地……“刷题”。
然后，我就被这份试卷的“内涵”给惊呆了。
这TM……也太“水”了吧？！
不是说题目简单，而是……所有的题目，几乎都和“水”有关！
这出题老师是龙王爷转世吗？还是南宁最近在搞什么“水文化”主题宣传月？
你看这第一题，字音字形字义，分析“源”字的蕴意。源？Source？起源？我脑子里瞬间闪过的是代码库的Source Code，是数据的Origin，是圣翼那个该死的、研究“生命起源”的秘密项目……
打住！这是语文题！从水的角度……源头？源远流长？嗯……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不如分析一下“rm -rf /”的“源头”后果来得实在。
然后是古诗文默写：好家伙，一连串都是带水的！“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我当年背过的诗词早就还给老师了，现在满脑子都是“deadline之水天上来，奔流到码不复回”。
非连续性文本阅读，考的是“大运河文化”和“平陆运河”！平陆运河……这倒是挺与时俱进的，毕竟是广西现在的大工程。但我一个连小区都快出不去的人，关心这条离我十万八千里的运河干嘛？难道指望它能把我从这“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运走吗？
现代文阅读更离谱，选了一篇描写某个叫“水口古林”的文章。文章本身写得还行，有点乡土气息。但后面的题目……简直是过度解读的典范！作者明明就是简单描写了一下溪水流过树根，题目非要问你“这潺潺的溪流，象征了人物怎样坚韧不拔又绵延不绝的生命意志？” 象征你个头啊！水流就是水流！它难道还能象征CPU过热需要水冷吗？！
古诗文阅读，一篇是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嗯，西湖，雪，冰……这个我熟！毕竟我们家常年上演“室内冰雪世界”（拜云霜所赐）。另一首词也是写西湖，但是观雨景的。读着那些“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句子，再想想我上次在雨中被赛那个坑货塞了一麻袋麻烦精的惨状……真是毫无诗意，只有 PTSD。
最让我无语的是“综合与积累”和作文题。
综合题问：“江河湖海等自然意象，在《海底两万里》等名著中，对塑造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有何作用？” 作用？大概是给主角提供了一个可以尽情作死或者怀疑人生的广阔背景板吧？就像我现在这个被水（各种意义上的水）包围的生活一样。
然后是作文题，那个堪称灾难级别的作文题：“请以江河湖海为背景，展开联想与想象，共同叩问人与生命之源的记忆密码与共生法则……”
……啥玩意儿？！
记忆密码？共生法则？
我感觉出题老师不是喝多了就是刚看完什么烧脑的科幻片。这题目让我写的不是作文，是哲学论文！还是带点玄学色彩的那种！
以江河湖海为背景？行啊，我们家浴缸（祾夜的研究基地）、时不时被冻住的厨房水槽（云霜的杰作）、还有楼下的喷泉（祾夜差点溺爱的地方）……够不够“江河湖海”？
叩问人与生命之源的记忆密码？我的记忆密码？一部分在圣翼被强制清除了，另一部分塞满了Bug和崽子们的闯祸记录！这玩意儿有啥好叩问的？
共生法则？我和这群小祖宗的共生法则就是……我提供食物（主要是土豆泥）和住所（以及无限的维修服务），他们……提供无尽的麻烦和偶尔（极其偶尔）的……呃……陪伴？这法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单方面的剥削？
我对着这道作文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感觉自己不是在做中考模拟卷，而是在提前体验中年危机和哲学家的双重困扰。
也许……南宁这座绿城，这座被邕江穿过的城市，对“水”确实有着特殊的偏爱吧。
但我现在……真的对“水”有点PTSD了。无论是液态的、固态的，还是气态的（指叶汐气到炸毛），都敬谢不敏。
“喂，洛陌！你在那傻坐着干嘛？捡垃圾上瘾了？”
叶汐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带着他那一贯的嘲讽。
我抬头一看，好家伙，他正趴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旁边还挤着云霜和霜降两个好奇的脑袋。
祾夜也默默地出现在阳台边缘，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他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的？！）
“……没什么，思考人生。”我没好气地回答，把那份写满了吐槽（只在心里）的模拟卷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旁边的可回收垃圾桶（毕竟是纸质的）。
去他的中考题，去他的水之哲学。
我的人生，大概就是一道无解的、充满了各种随机变量和逻辑错误的……应用题吧（而且还是开放性结局的那种）。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慢吞吞地往回走。迎接我的，将是新一轮的吵闹、混乱，以及……永恒的土豆泥。
嗯，至少……今天又“充实”地度过了一天。
虽然充实的方式有点……废纸。
（第十四章 · 完……感觉智商又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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