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秀山顶的清凉,就像麻醉剂,短暂地麻痹了我们对现实(主要是那个没有空调的家)的恐惧。
崽子们玩得不亦乐乎,连平时最宅的叶汐都难得地在树荫下伸了个懒腰,表情看起来……竟然有那么一丝放松?
我靠着石栏杆,听着林间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蝉鸣,几乎要在这片宁静中睡着。
就在我迷迷糊糊,开始盘算着下山后是先吃土豆泥还是先尝试联系第五个空调维修工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雷鸣,如同战鼓般,毫无预兆地在远方的天际炸响!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醒了。
抬头望去,原本晴朗(虽然被热浪扭曲)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积聚起了大片浓重的、如同泼墨般的乌云!
山风骤然变大,带着一股潮湿的、山雨欲来的气息。
“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啊!”我赶紧掏出“欧泡奇迹”查看,信号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但最新的气象雷达图显示……一个巨大的雷暴云团,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南宁市区移动,而青秀山……首当其冲!
“是强对流天气!突发性的局地雷暴!”祾夜迅速判断道,他抬头看着翻滚的乌云,表情严肃,“根据云层厚度和移动速度判断,一小时内将有大到暴雨,并伴有雷电和短时大风!我们必须立刻下山!”
“下山?!”叶汐脸色一变,“现在下去?外面风那么大,公交车还开不开都不知道!而且……”他指了指天边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闪电,“你想被雷劈吗?!”
“那怎么办?!”霜降吓得躲到了云霜身后,小声呜咽,“我怕打雷……”
辰溪也紧张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酷狼袋则站了起来,进入了警戒姿态,电子眼警惕地扫描着四周。
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卷着树叶呼啸而过,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开始稀稀拉拉地砸落,带着惊人的力道。
下山,显然已经不安全了:雷雨天的山路,危险系数极高。
但是留在山顶……我们没有任何遮蔽物!刚才那片观景平台完全是露天的!
“快!找地方躲雨!”我当机立断,拉着最近的辰溪,招呼着其他崽子,“跟我来!”
我们顶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的积雨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里寻找避难所。
幸好青秀山上有一些亭子和简易的休息点。我们最终找到了一处还算结实的木质凉亭,虽然四面漏风,但至少头顶有瓦遮头。
狂风暴雨如期而至。
闪电如同银蛇在天际狂舞,炸雷在耳边轰鸣。
豆大的雨点变成了倾盆大雨,砸在亭子的顶棚上噼啪作响,雨水顺着亭柱流淌,很快就在地面汇聚成了小水洼。
我们七个(或者说六个半)挤在小小的凉亭中央,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冷(虽然暴雨带来了一丝凉意,但空气依旧闷热),而是因为……恐惧。尤其是几个小的,霜降和辰溪几乎是挂在我身上,云霜也紧紧靠着我,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汐,脸色都有些发白,猫耳朵紧紧贴着脑袋。祾夜依旧在尝试记录雷电数据,但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只有酷狼袋,还算镇定,默默地挡在亭子迎风的一面,用他那半机械的身躯替我们遮挡一些风雨。
这场雷暴持续了很久,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撕裂。等雨势终于稍微减弱,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林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短暂地照亮我们苍白的脸。
下山的路,彻底被暴雨和黑暗阻断了。
看来……我们今晚,是回不去了。
“……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云霜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然呢?”我苦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至少这里暂时安全。”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过夜,意味着我们需要食物、水、基本的保暖(山里昼夜温差大),以及……驱蚊!这该死的山里,雨后的蚊子简直是战斗机!
幸好……辰梦老板刚发的工资还在!而且我的“欧泡奇迹”还有电,信号也恢复了一点点。我赶紧打开……果然,青秀山顶不在配送范围内。
看来,只能自力更生了。
我安抚好受惊的崽子们,叮嘱酷狼袋守好“阵地”,然后独自一人,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感谢欧泡奇迹的续航!),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幸好,在靠近景区管理处附近,找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卖部(大概是给值班人员或者滞留游客准备的)。
我几乎是把小卖部里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扫荡了一遍:几瓶矿泉水,压缩饼干,面包,火腿肠(希望祾夜这次别再分析成分了),还有……最重要的——几瓶风油精和花露水!以及一个简易的、打折处理的双人小帐篷(聊胜于无吧!)。
当我抱着这一堆“战略物资”回到凉亭时,崽子们看到食物和水,都松了一口气。我把风油精和花露水像不要钱一样往每个人(包括酷狼袋的金属外壳)身上喷洒,那刺鼻又熟悉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凉亭,成功驱散了大部分嗡嗡作响的“不速之客”。
然后,就是……搭帐篷。那个廉价的双人帐篷,空间小得可怜,勉强能塞下……呃……我和两个最小的?
但现实是……根本没人愿意离开我身边。这场突如其来的雷暴显然把他们都吓坏了。连平时最高冷的叶汐,都默默地挤到了我旁边。辰溪更是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
最终的结果就是……
我们七个(六个半),以一种极其拥挤、极其扭曲、极其不符合人体工学(和兽体工学、半机械工学)的姿势,硬生生地挤进了那个小小的双人帐篷里!
我被夹在中间,左边是瑟瑟发抖的云霜和霜降,右边是默默贴着我的叶汐和祾夜,辰溪几乎是趴在我身上,而酷狼袋……他体型最大,只能蜷缩在帐篷口,充当“门神”,顺便把那条半机械的尾巴……搭在了我的腿上(还挺沉)。
帐篷里弥漫着汗味、雨水味、泥土味、风油精味、花露水味,以及……各种不同生物体混合的奇怪味道。空间狭小得连翻身都困难。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每一个崽子温热的呼吸(除了酷狼袋是微弱的散热风声)和轻微的颤抖。
这大概……是我们来到这个“家”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接触”?平时,我们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各自睡在不同的房间(或者角落)。而现在,因为一场意外的雷暴,我们被迫……像一群受惊的、挤在巢穴里互相取暖的幼崽一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外面,雨还在下,雷声渐远。透过帐篷的缝隙,能看到雨水洗刷过的夜空中,竟然……露出了几颗稀疏但明亮的星星。山林里传来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和夜行动物的叫声。
我听着身边均匀(或者说紧张)的呼吸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属于辰溪的微弱体温,还有腿上那条属于酷狼袋的、冰凉又坚硬的尾巴……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没有抱怨,没有争吵(大概是都累了或者吓坏了)。只有被迫的靠近,和一种……在黑暗与未知中,互相依赖、共同抵御恐惧的……微妙的“团聚”感?
也许……这场意外的“野外露营”,也并非全是坏事?
我闭上眼睛,在风油精和花露水的混合香气中,在身边各种生物(和非生物)的呼吸声中,在这拥挤不堪、但又 strangely comforting(奇怪地令人安心)的小小帐篷里……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新世界”后,睡得最不安稳,却又……最踏实的一觉。
虽然我知道,明天醒来,我们还要面对下山的问题,以及那个依旧没有空调的家。
但至少……今晚,我们在一起。
像一个……真正的、虽然有点奇怪的……“家”一样。
(第二十章 · 完……希望明天早上不会被蚊子抬走,以及…我的老腰还能不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