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迅速覆盖了连绵的山峦。苏惊蛰拢了拢单薄的外衣，望着眼前被夜色笼罩的山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离十六“看来今晚只能在山里过夜了。”

离十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离十六“是我低估了山路的难走，没能赶在天黑前下山。”

两人为追查控命阁在山中的隐秘据点，清晨便入了山，却因线索中断在林间耽搁了太久，此刻又遇上突如其来的山雾，彻底迷了路。苏惊蛰摇摇头，声音裹着寒气

惊蛰“不怪你，谁也没想到雾来得这么快。”

离十六四处探查一番，很快发现了一个避风的山洞

离十六“先去那里落脚，等雾散了再说。”～

山洞不大，却足够遮风。离十六捡来枯枝，用打火石生起一堆火，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两人脸上的疲惫。

苏惊蛰凑近火堆取暖，双手拢在火边，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却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山里的夜晚比她想象中冷得多。

离十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边缘绣着暗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将披风递到苏惊蛰面前

离十六“披上吧，山里夜寒，别冻着了。”

惊蛰“那你怎么办？”

苏惊蛰连忙摆手

惊蛰“你只穿了一件里衣，把披风给我，你会着凉的。”

离十六“我常年走江湖，这点冷不算什么。”

离十六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将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离十六“听话，你要是病了，我们更难下山。”

披风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冷梅香，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苏惊蛰裹紧披风，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连带着心底也泛起一丝温热。

她抬头看向离十六，火光映在他的帷帽薄纱上，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惊蛰“谢谢你，离十六。”

她轻声说

离十六“每次都是你照顾我。”

离十六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添了些柴火，火堆“噼啪”作响，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离十六“你我是同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和洞外呼啸的风声。苏惊蛰盯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两个干粮

惊蛰“我这里还有些糕点，你要不要吃点？”

离十六接过一块，慢慢咀嚼着。苏惊蛰咬了口糕点，忽然笑了

惊蛰“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山里过夜呢。

离十六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底既欣慰又酸涩。他多想告诉她，他知道她的挣扎，知道她的勇敢，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每一次反抗背后的恐惧。可他不能。

离十六“你不怕吗？”

他忍不住问

离十六“反抗剧本，追查控命阁，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就像上次的追杀。”

惊蛰“怕啊。”

苏惊蛰坦诚道

惊蛰“怎么会不怕？每次被剧本惩罚，每次遇到刺客，我都怕得发抖。”

她转头看向离十六，眼神却很坚定

惊蛰“可一想到要一辈子被人操控，我就更怕。与其在恐惧中认命，不如拼一次，至少还有希望。”

离十六“希望……”

离十六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她裹着披风的身影上

离十六“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苏惊蛰心头一跳，脸颊莫名有些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烤火。

山洞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火光噼啪作响，两人都没再说话，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夜渐渐深了，山风从洞口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惊蛰虽裹着披风，却还是觉得冷，忍不住往火堆边挪了挪，不小心碰到了离十六的手臂。

两人同时一僵。

他的手臂温热而坚实，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苏惊蛰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乱。离十六也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手臂，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离十六“还冷吗？”

他哑着嗓子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惊蛰“有……有点。”

苏惊蛰的声音细若蚊蚋。

离十六犹豫了一下，往她身边靠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许多，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火堆拨得更旺了些。

苏惊蛰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草木与烟火的味道，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她偷偷抬眼看他，薄纱下的下颌线条清晰而柔和，

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像藏着星辰大海。她忽然很想知道，这薄纱后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又为什么总是戴着帷帽？

惊蛰“离十六，”

她鼓起勇气开口

惊蛰“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帷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离十六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离十六“我……脸上有疤，怕吓到你。”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却在此刻觉得格外心虚。

惊蛰“我不会怕的。”

苏惊蛰认真地说

惊蛰“疤痕说明你经历过很多事，是勇敢的印记，没什么好遮掩的。”

离十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多想告诉她真相，多想摘下面具，让她看看他真正的样子。可他不能。

南珩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保护她，也可能伤害她——她那么厌恶朝堂的虚伪算计，若是知道他皇子的身份，会不会连离十六这个存在也一并排斥？

离十六“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他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离十六“现在很晚了，你先睡吧，我守着篝火。”

苏惊蛰看出他不愿多说，便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往火堆边靠了靠，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闭上了眼睛。可她并没有真的睡着，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动，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偶尔拨弄火堆的声响。

离十六侧坐着，目光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火光映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只休憩的蝶。他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多想告诉她藏在心底的爱意，可他只能克制着，将所有的情愫都压在心底最深处。

他是南珩，也是离十六。无论是哪个身份，他都想护她周全，可哪个身份都不能让他毫无顾忌地爱她。

寒夜漫长，山洞里却因这微妙的氛围而显得不再那么难熬。离十六望着跳动的火焰，又看了看身边熟睡的苏惊蛰，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感情，注定要在沉默与克制中生长，就像这寒夜里的火堆，明明灭灭，却始终燃着不灭的光。他知道，只要身份的枷锁还在，他就只能这样远远看着她，将所有的心动都藏在薄纱之后，藏在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与守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