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贵族少女)似乎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唇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西西弗?有意思。我叫西法。” 她刻意顿了顿,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并没有仔细听她强调名字的用意。目光越过她华丽的肩头,投向舞池中那些在炫光与音浪里纵情扭动、嘶吼、沉醉的玩家。他们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被精心设计的快乐,一种昂贵的、需要启动套装V1才能获得的虚幻燃料。
“呵……” 我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几乎淹没在噪音中,“原来如此。” 那些攒钱给西西弗买一辈子鼠粮的念头,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荒谬。这光怪陆离的喧嚣,这挥霍无度的快乐,才是“源世界”真正的硬通货。
西法捕捉到了我的走神和那声嗤笑。她并未因我的无视而恼怒,反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剖白:“觉得这里太吵?太浮夸?没错,‘奥达斯’的表层就是这副德性,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情绪垃圾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随即又转为某种洞察的锐利,“但在它投下的巨大阴影里,流动着真正的‘源’——信息、交易、见不得光的委托、被系统遗忘的角落……那里,才养活了许多挣扎着‘存在’的人。”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垃圾场的中心?” 我收回目光,看向她,语气平淡,带着质疑。
“为什么?” 西法挑眉,笑容里多了点玩味,“或许……是为了让你看清你自己?” 她意有所指地盯着我,似乎在暗示我那“病毒”的本质与这浮华之地的格格不入。
我们的争论(或者说,她单方面的引导)被一个突兀插进来的声音打断。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璀璨星尘’嘛!恭喜啊,终于挤进全服前百的殿堂了!”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却故意解开几颗扣子的虚拟西装男,脸上挂着过分热情的嬉笑,晃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的眼神黏在西法身上,带着评估商品般的算计。
西法瞬间切换回那副社交名媛的面具,笑容灿烂却毫无温度:“承让承让,多亏了某些人……嗯,‘慷慨’的失误,让我有机会多体验了几年。” 她话里有话。
西装男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夸张地摆手,金质的虚拟袖口闪得晃眼:“哎呀呀,都说了是服务器故障!不可抗力!理解一下嘛!” 他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慢,瞬间将矛头转移:“啧啧,这位……面生得很啊?又是哪位深藏不露的‘明星’?还是……‘星尘’小姐新发掘的……‘宠物’?” 那“宠物”二字,他咬得格外轻佻。
我对这种刻意的挑衅感到生理性的厌恶。他的圈子,他的游戏,都让我只想远离。我面无表情,甚至懒得给他一个眼神,沉默是唯一的回应——我不属于这里,也不想踏入他们的泥潭。
西法似乎察觉到我即将爆发的冷意(或者她自己也烦了),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小:“抱歉,失陪一下!” 她不由分说地将我拽离了那个令人不适的漩涡,快步走向舞池边缘一片异常空旷、无人落座的豪华卡座区。
“坐。” 她示意我。我心中升起疑惑,为什么这么好的位置没人?是某种特权区?
西法没解释,直接指着卡座中央一个不起眼的蓝色光点按钮:“按下去。”
我依言按下。
嗡——
熟悉的幽蓝色数据流瞬间从按钮处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我的脚踝,迅速向上蔓延,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数据化——这是要强制传送离开?
然而,数据流刚覆盖到我的腰部,异变陡生!
那原本温顺的幽蓝光芒毫无征兆地炸裂,瞬间转化为刺目、警报般的猩红!整个卡座区域被染上一层血光!
冰冷、毫无感情的巨大系统女声如同惊雷,响彻整个奥达斯服务器,瞬间压倒了所有音乐和人声:
【最高级别警报!】
【检测到服务器核心区域存在未授权用户!】
【严重违反《TUP-17终极用户协议》!】
【威胁等级:湮灭级!】
【特遣净化程序已激活!即刻介入清除!】
【所有非目标用户,强制登出!立即执行!】
“什……?!” 西法脸上的从容和算计瞬间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她猛地看向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引爆的核弹。
话音落下的刹那,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舞池中狂欢的人群、炫目的霓虹、震耳的音乐……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
前一秒还人声鼎沸、光怪陆离的庞大夜总会,在万分之一秒内,变成了一片死寂、空旷、只有冰冷金属结构和残留全息碎片的废墟。
刺耳的警报红光在空旷的、布满管道的巨大穹顶上疯狂旋转闪烁。
整个奥达斯服务器,只剩下我和西法,孤零零地站在猩红笼罩的废墟中心。
西法彻底懵了,脸色煞白,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精心策划的“炫耀”或“试探”,引来了远超她想象的、系统最暴力的终极反应。
冰冷的、粘稠的红色应急灯光,像一层凝固的血浆,涂抹在这片名为“奥达斯”的死寂废墟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群的喧嚣被强制掐灭,只剩下警报尖锐的余音在空旷中徒劳地切割着空气。我摊开手掌,那团橙红色的火焰安静地跳跃着,是我与这片死寂唯一的、不稳定的连接点。它散发出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源自这具纯白躯壳深处的、冰冷的躁动。
三道幽蓝色的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钉在我脚前的金属地面上。它们展开,交织成一张低沉的、嗡鸣的能量网。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像沉入了密度极高的液体,抬脚都感到明显的滞涩感。来了。效率真高。
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六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仿佛从墙壁本身的黑暗中剥离出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带有反光条纹的全身作战服,材质坚韧而哑光,覆盖每一寸皮肤。头盔是全封闭式,宽阔的黑色目镜反射着应急灯冰冷的红光,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一种非人的、程序化的专注。每个人的左臂上,都有一个简洁的白色狐狸标识——九条尾巴盘绕成一个圆环。他们的动作精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两人手持造型奇特、枪管闪烁着稳定蓝光的拘束脉冲发射器,枪口稳稳锁定我的躯干核心,而非致命部位。他们身后,一人操作着发出低沉嗡鸣的力场发生器控制器,维持着那张能量网;另一人则举着一个不断闪烁、发出细微嘀嗒声的便携式多频谱扫描仪,对着我上下扫动。还有一个队员手持更小型的脉冲手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蜷缩在翻倒沙发后面、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西法。最后那个,站在稍后方的位置,手持一个加密通讯板,姿态沉稳,显然是队长。他们的站位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整体。
西法被这动静惊醒了,看到指向我的枪口和地上的能量网,他整个人猛地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沙发缝隙里,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暴露着他的恐惧。
那个队长上前一步,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保持在安全警戒线外。头盔里传出的声音冰冷、平板,带着电子合成音特有的质感,毫无起伏,如同在宣读系统条例:
“不明身份个体,ID:非法登录(临时标记)。你已触发核心安全警报,涉及严重用户违规操作。依据《源世界用户安全条例》第七章,现对你执行强制离线及数据拘押程序。放弃抵抗,接受调查。重复,放弃抵抗。”
拘押?调查?这套说辞,和工厂主管开除我时宣读规章的语气如出一辙。冰冷的程序,冰冷的规则。我沉默着,掌心的火焰跳动的频率没有丝毫变化。规则?这具身体似乎天生就在嘲弄规则。
“目标未响应标准警告。执行一级物理拘束程序。” 队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处理一项日常维护任务。
噗!噗!
拘束组的两人同时扣动扳机。两枚……非致命高粘性凝胶弹?速度极快,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我的双肩关节。意图很明显:让我失去行动能力,乖乖就范。很标准,也很克制,完全是针对“麻烦用户”的处置流程。
然而,就在那两枚凝胶弹即将触碰到我体表——或者说,触碰到火焰外围那层看不见的“场”的瞬间——
滋……
没有撞击,没有爆炸,甚至连声音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它们就像滴入滚烫铁板的冰水,或者被黑板擦抹去的粉笔字,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了。连一丝青烟,一点能量涟漪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队员的动作都僵住了。那个举着扫描仪的队员,手里的仪器猛地爆发出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尖啸,红灯疯狂闪烁,几乎要炸开。他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队……队长!扫描仪严重故障!非致命拘束物被无效化/湮灭!目标……目标状态严重异常!超出所有用户行为数据库定义!能量特征……无法识别!威胁等级……初步评估:Beta级(需重新校准)!”
队长的头盔瞬间转向我,即使隔着目镜,我也能感受到那股骤然飙升的警惕和凝重,如同程序遭遇了无法解析的致命错误。他立刻对着通讯板急促低吼,语速快而清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指挥中心!MTF Nu-7(‘九尾狐’)Delta-9小队报告!目标地点:奥达斯核心区!目标个体表现出未知高等级能量吸收/湮灭特性!初步判定为非预期高危异常现象!威胁等级超越用户违规范畴!请求立即战术评估与Keter级收容支援!重复,请求Keter级收容支援!”
吼完,他毫不犹豫地对队员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应对突发异常的决断:“小队!威胁等级升级至Keter级!切换至紧急异常应对协议Gamma!解除所有非致命限制!使用标准压制能量!保持最大安全距离!控制组,力场功率推至临界!警戒组,锁定潜在关联人员!维持观测!”
命令清晰、果断。队员们如同精密的机器瞬间响应,动作中多了一丝面对未知危险的紧绷:
指着我那两人立刻调整了发射器模式,枪口蓝光暴涨,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不再是点射,而是持续、高强度的能量脉冲束,像两道咆哮的蓝色光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打过来!这是对“异常”的标准压制火力。
拿控制器的队员猛地将操纵杆推到极限!地上的能量网光芒刺眼,嗡鸣声陡然拔高,粘稠感瞬间增强了数倍!我感觉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凝固的水泥,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警戒队员的枪口死死锁定了沙发后的西法,杜绝了任何干扰的可能。
“全火力压制!开火!” 队长厉声喝道。
嗡——轰!!!
持续的能量脉冲束如同狂暴的洪流轰击在我身上!皮肤传来持续不断的灼痛和冲击感,脚下的力场更是像无数只铁手在疯狂撕扯!火焰被脉冲冲击得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但那核心的橙红,却如同顽石般死死咬住,反而在冲击下透出一股更加暴戾的气息。这具身体的力量在对抗,在咆哮!我尝试移动,那力场沉重如山,但并非完全无法撼动!肌肉纤维在纯白的皮肤下贲张,发出无声的嘶鸣。
“压制效果低于预期!目标对标准压制能量抗性极高!力场压制效果估算不足70%!异常能量源核心稳定性……维持!” 拿扫描仪的队员紧张地报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挫败感。
队长眼神凝重如万年寒冰:“维持压制!等待收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感,如同冰水般瞬间灌满我的脊椎!那不是物理上的压力,而是面对更高维存在的、蝼蚁仰望苍穹的渺小与战栗!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周围的应急红光诡异地扭曲、拉伸、变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的画布。
嗤啦——!!!
一声仿佛宇宙胎膜被硬生生撕开的、震碎灵魂的巨响!
就在我头顶上方,那片被红光、能量网和狂暴脉冲充斥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猛地被撕裂!一道巨大的、边缘燃烧着妖异紫色火焰的裂口凭空出现!一只纯粹由狂暴、粘稠的幽暗能量构成、表面流淌着冰冷液态星光纹路的巨手,如同从深渊的最底层探出,带着一股无视一切物理法则、亵渎现实本身的蛮横力量,一把将我和旁边昏迷不醒的西法死死攥住!
“上帝啊!高维实体介入!!” 警戒队员的尖叫声充满了崩溃的绝望。
“未知Keter+级空间异常!能量读数……爆表!无法解析!无法解析!” 扫描仪队员的声音带着彻底的混乱和职业性的惊恐。
九尾狐九尾狐Delta-9的队长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通讯板嘶吼,声音因空间扭曲而变形,带着执行任务至最后一刻的决绝:“全域最高警报!确认Keter+级空间实体介入!目标被强制转移!所有单位!最高优先级收容响……”
他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空间的尖啸中。
那只巨手攥着我们,开始向那道燃烧着紫色火焰的裂口缩回!就在缩回的刹那,裂口深处,那庞大无匹、由不断坍缩又重组的幽蓝能量构成的巨人轮廓——仅仅是那模糊的一瞥,就足以冻结思维,让灵魂颤栗——似乎极其随意地“瞥”了一眼地面上如同微尘般的Delta-9小队。
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没有兴趣。只有一种俯瞰细菌尘埃的、纯粹的、冰冷的漠然。巨人那由能量构成的巨手,在缩回裂缝的同时,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桌面上的些许灰尘般,朝着Delta-9小队的方向凌空一抓!
“执——!” 队长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到极致的、被空间扭曲拉长的指令尾音。
一股无法抗拒、超越物理法则的恐怖吸力瞬间降临!那力量不是作用于肉体,而是作用于“存在”本身!六名九尾狐队员,连同他们身上精良的装备、手中的武器,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像风化的沙雕!他们如同被无形巨浪卷起的枯叶,惨叫着、徒劳地挣扎着,被凌空摄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那只正在缩回的巨手!
最先接触到巨手边缘那流动的幽蓝能量的,是那个警戒队员。他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完整发出,就像投入炼钢炉的雪花,无声无息地熔化、分解!深灰色的作战服化作一缕青烟,血肉骨骼崩解成无数细微的光点,然后如同百川归海,瞬间被同化,融入了巨人身体表面那永恒流淌的幽蓝能量洪流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是控制组的一人、拘束组的一人……他们在飞行的途中,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瓦解、湮灭,化作纯粹的能量被巨人贪婪地吸收、同化。最后是那个队长和剩下的队员,我看到队长徒劳地试图去按腰间一个闪烁着刺眼红光的紧急信标装置,但手指还没碰到,整个人连同那装置一起,就在那幽蓝的吞噬中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们的抵抗、他们的装备、他们的存在本身,在巨人面前毫无意义。
快!快到思维都跟不上!寂静!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那道空间裂缝边缘的紫色火焰还在无声地燃烧、跳跃。六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几秒钟前还如同精密仪器般执行“用户拘押”任务的九尾狐特遣队员,就在巨人这随意的、如同掸灰般的一抓之下,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除了。连一丝存在过的证明,一点能量残留都没有留下。那片区域只剩下冰冷的红色灯光,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虚无感。
裂缝瞬间闭合。夜总会废墟重归死寂。应急红光依旧无力地闪烁着,但刚才特遣队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旷。好像那里从来就什么都没有。九尾狐的标记,连同他们执行的任务,一同归于湮灭。
巨手带着我和昏迷的西法缩回了裂缝之后,一阵短暂的、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和空间错乱感袭来,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炫目到刺眼的霓虹光束、混合着合成香精、酒精和荷尔蒙的甜腻气味,如同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我们又回到了“奥达斯”夜宴区,似乎就在原地。周围狂欢的人群、闪烁的警报都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强制登出、九尾狐特遣队的降临与覆灭、巨人吞噬都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那只救命的巨手在将我们“放置”在地板上的瞬间,就像烟雾一样消散了。但我的神经依旧紧绷。舞池中央,那道撕裂空间的伤口并未完全闭合,反而在狂暴地扩张、扭曲!紧接着,那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从中强行挤了出来!
正是那个由纯粹、不稳定、不断坍缩又重组的幽蓝色能量构成的巨人。它的形态在模糊的人形与狂暴的星云漩涡之间不断切换,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空洞”凝视着前方。它仅仅是存在于此,就让夜总会的灯光疯狂闪烁、音响发出刺耳的电流悲鸣,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让现实本身都在哀鸣的绝对冰冷和引力畸变。
巨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造成的环境崩溃。它只是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并不存在的尘埃般,朝着刚才裂缝的方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九尾狐小队被吞噬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信号)再次伸出了那只能量巨手。空间再次被无声撕裂,但这次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它似乎确认了“清理”已经完成,手掌收回,那空洞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我。
一个低沉、非人、直接在脑海中震荡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命令,如同烙印刻进意识:“跟上。” 话音刚落,它面前的空间再次如同被揉皱的纸张般扭曲、撕裂,形成了一道通往深邃未知黑暗的、边缘闪烁着不祥紫色光芒的“门”。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刚才目睹的瞬间抹杀景象带来的冲击让我的思维都有些迟滞。那不是战斗,那是彻底的、如同擦除污迹般的抹除。我下意识地看向西法。他瘫坐在不远处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脸色惨白得像一张崭新的A4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神涣散,瞳孔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恐惧。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汗水浸湿了额发,紧紧贴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显然,他目睹了那支装备精良、如同神兵天降的特遣队被巨人像抹去灰尘般瞬间吞噬的恐怖景象,这已经完全碾碎了他作为一个普通玩家的心理防线,连尖叫都成了奢望,只剩下最原始的、濒临崩溃的生理反应。
“西法!” 我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没时间给他消化这超越认知的恐怖了。“没时间了!走!” 我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冰冷、汗湿且仍在剧烈颤抖的手臂。他的手臂软绵绵的,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整个人像一滩烂泥。我用尽全力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他像个被扯断了线的木偶,脚步踉跄虚浮,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虚无,完全是被我拖着走。我几乎是半架半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由巨人打开的、通往未知黑暗的扭曲大门。门内涌出的气息,冰冷而古老,带着硫磺的刺鼻和星辰尘埃的微寒,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