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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海风与白衬衫

晚饭的香气弥漫在暖黄的灯光里。吉临骁把一块炖得酥烂、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夹到符舒望碗里,自己女儿在旁边拿着小勺,努力对付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腮帮子鼓鼓囊囊。

“老杨和知夏,”吉明骁咽下嘴里的饭,声音带着点感慨,“真没想到啊,这俩闷葫芦,居然悄没声地跑了十年长跑。啧,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符舒望把那块肉送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在舌尖化开。她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女儿,小丫头眉眼弯弯,无忧无虑的样子。思绪却像被丈夫的话钩子勾住,猛地拽回了六年前那个喧嚣又混乱的夜晚——她的婚礼。

震耳的音乐似乎还在鼓膜里残留,空气里是香槟和蛋糕甜腻的气味。作为伴娘的谢清宴,穿着粉色的伴娘裙,平日里沉静如水的一个人,那晚却不知喝了多少杯。她蜷缩在休息室角落的沙发上,脸颊是异样的酡红,平日里清亮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汽,失焦地望着虚空。

“钟宴丞……混蛋……” 她含混地嘟囔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委屈。

杨序谦走过去,沉默地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动作有些生疏的笨拙。

谢清宴不接,只是固执地、一遍遍重复那几个词。杨序谦举着杯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后,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相片发给钟宴丞。

那场景既荒谬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心酸。符舒望当时只觉得好笑又心疼,此刻回想起来,心口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原来,有些伤口,即使结了痂,下面也从未真正愈合。

“老公,”符舒望放下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碗沿,目光落在女儿天真无邪的侧脸上,声音很轻,“你说钟宴丞和清宴……他们俩,是不是也缺这么一把推的力气?”

吉临骁也沉默了,看着妻子眼中复杂的神色,只是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但……机会总得有人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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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公里外,巴黎的夜色温柔。塞纳河的灯火倒映在公寓明亮的落地窗上,像流淌的碎金。符知夏刚挂断一个工作电话,转头就看到杨序谦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正是回海风岛的航班信息页面。

“看好了?”符知夏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平板,指尖滑动着屏幕,“舒望那边催得紧,恨不得我们明天就飞回去接受‘审判’。”

杨序谦揽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下个月初,时间可以。项目收尾正好。”

符知夏靠着他,感受着这份熟悉的踏实。她点开手机,屏幕上是“海风小群”那个小群的聊天记录,符舒望那句“十年”和一连串的感叹号、红包表情,几乎要溢出屏幕。“下午跟舒望她们说了,”她把手机侧过去给杨序谦看,“她那个反应,感觉隔着屏幕都能看见她跳起来的样子。”

杨序谦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的笑容。“她一向如此。风风火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符知夏编辑给符舒望的回复上——关于他们计划回去的时间,以及那句“别太夸张”。他想起下午群里的喧嚣,想起吉临骁那句调侃,想起谢清宴那个“在赶稿。刚看到。”,也想起……更早的婚礼上,谢清宴醉酒的眼泪和咒骂。

“清宴……” 杨序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她下午就回了那么一句。”

符知夏也沉默了。群里的热闹,唯独在谢清宴那里,像撞上了一堵沉默的墙。她想起谢清宴那双总是沉静、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情绪的眼睛。“十年,”符知夏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清宴她……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

“她想到的,只会比我们更深。”杨序谦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符知夏心里漾开涟漪。

“下午群里说十年,我查了一下。”他松开符知夏,走到书桌旁,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页面递给她。

那是国内一家顶尖医院的官网页面,神经外科专家介绍栏。排在靠前位置的,赫然是“钟宴丞”的名字和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神情专注而冷峻,眼神锐利,褪尽了少年时的青涩。

符知夏的目光扫过照片下简短的介绍,最后落在“婚姻状况”那一栏。

**未婚。**

两个字,简洁,清晰,像手术刀划开迷雾。

符知夏猛地抬头看向杨序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愕:“未婚?他……他没跟李燕结婚?”

杨序谦认真看了一下说道:“那天李燕发的相片只是偶遇在医学院的食堂,为得就是想发给某人看的。”

符知夏怔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所以,谢清宴这些年筑起的心墙,她那看似平静实则疏离的姿态,甚至她可能在心里反复咀嚼的酸楚和放弃……都源于一个巨大的、自缚的误会?一个沉默的钟宴丞,和一个同样沉默、却用误会将自己深深困住的谢清宴?

“他们……” 符知夏的声音有些发涩,看着屏幕上钟宴丞那张冷峻的侧脸照,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堵在胸口,“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杨序谦拿回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连同那张照片和那刺眼的“未婚”二字一起隐没在黑暗里。他重新拥住符知夏:“或许,”他的声音低沉地落在她发顶:“一个在等对方勇敢,一个在等对方回头。结果,谁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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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夜,干燥而清冷。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只有画桌上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谢清宴身前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调色盘上,蓝与灰的颜料被反复调和、覆盖,最终凝成一团混沌的深色,像化不开的浓雾……那是海风岛的礁石,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虽然,那是的钟宴丞一直背对着她。

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很久,像一块冰冷的黑色鹅卵石,躺在凌乱的草稿纸和铅笔屑中间。

十年。

时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无声无息地雕琢着每一个人。符知夏和杨序谦,从木兰学院笨拙的靠近,到巴黎街头咖啡馆迟来的和解,竟已携手走过了十年的光阴。那是一种沉甸甸的、足以令旁观者都感到震撼的确认。

那么她自己呢?

十年。足够让一个孩子长成少女,足够让符知夏和杨序谦跨越半个地球找到彼此,也足够她将自己彻底缩进一个用颜料和线条构筑的、安全的壳里。

符知夏那句“十年了”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盘旋,混合着下午群里吉临骁那句无心的调侃——“钟宴丞和谢清宴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就好了”。

指尖蓦地一颤,力道失控。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刺耳。

铅笔芯断成了两截,一截滚落到调色盘上,沾染了脏污的蓝色,另一截尖锐的断口,狰狞地留在笔杆里,像一颗被强行掰断的心。

海风岛温暖的灯火,巴黎塞纳河上的星光,急诊室彻夜不熄的白炽灯,还有这北方画室里孤寂的台灯……在这一刻,被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十年的沉默,十年的误会,十年的各自前行,都在这深沉的夜里,指向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

那个关于勇气、关于回头、关于是否还来得及的谜题。答案,或许就藏在下一阵吹来的风里,藏在某一次猝不及防的相遇,或者,藏在某个人终于决定打破沉默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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