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崖的碎石在金离瞳脚下咯吱作响。他摊开掌心，半块灵犀阁令牌的尖角正深深嵌进肉里，金色血液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在黑色岩石上晕开转瞬即逝的光斑。
"王妃..."他将令牌按在眉心，破碎的记忆画面如玻璃碴般划过意识——战场硝烟里递来的手帕，月光下轻吻剑穗的指尖，还有那双总盛着笑意的眼睛。可每当他想看清面容时，画面就会像水中倒影般扭曲消散。
身后传来窸窣响动。金离瞳转身时，战神的戾气尚未完全收敛，却在看见来人时硬生生顿住。
茉莉提着裙摆穿过乱石堆，白色裙裾沾着草屑，发间别着的茉莉花随着步履轻颤。"战神大人。"她屈膝行礼时，发间飘落的花瓣正好停在金离瞳的战靴边，"您让仙侍送去的心头血，我...我实在不敢收下。"
玉瓶在她颤抖的掌心泛着柔光。金离瞳的目光扫过她额间——那里平整光洁，没有任何印记。三天前唤醒她时奔涌的记忆洪流，此刻却像被冻住的湖面般沉寂。
"拿着。"他接过玉瓶塞进她手里，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某种莫名的滞涩感让他皱眉。记忆里那双为他包扎伤口的手，掌心该有层常年侍弄花草的薄茧才对。
茉莉突然呛咳起来，玉瓶险些脱手。"对不住。"她慌忙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只是想到...想到您竟为了我这个连名字都记不全的仙子，踏平了整个雷霆崖..."
金离瞳喉头发紧。灵犀阁长老们都说，茉莉就是他记忆里的金王妃。可为什么当她抬头望他时，那双清澈眼眸里映出的，只有全然的陌生与敬畏？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云霄。金离瞳抬头望向能量波动传来的方向，胸腔里没来由地阵阵抽痛，仿佛有人正攥着他的心脏往下坠。
"那是花圣殿的禁制！"茉莉脸色煞白，"传闻那里封印着上古诅咒，战神大人不可靠近！"
金离瞳甩开她扯住衣袖的手。花圣殿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脑海，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双脚却已经循着本能狂奔而去。
藤蔓缠绕的殿门在他掌下轰然碎裂。中央水镜泛着幽蓝光芒，倒映出个蜷缩在地的粉色身影——女孩正用发簪抵着自己心口，粉色裙摆浸透了汩汩流出的金色血液。
"别碰那个！"金离瞳的吼声震落了殿顶积灰。他抓住女孩手腕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她的掌心赫然有道浅浅疤痕，形状像极了他佩剑的纹路。
女孩受惊抬头，发簪在慌乱中划破她的额角。金色血液流进眼眸的刹那，她突然停止挣扎，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你终于..."
话音未落，水镜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金离瞳眼睁睁看着女孩的身体变得透明，那些飘散的光点里，浮现出无数熟悉的画面——她为他打理花海的侧影，战场上将他挡在身后的决绝，还有...在某个月圆之夜，他亲手将这支记忆发簪插进她发间的承诺。
"罗丽..."
这个名字冲破喉咙的瞬间，所有封印轰然碎裂。金离瞳抱着逐渐消散的女孩，看见她发间的记忆簪子正在融化。原来曼多拉的诅咒从不是魂飞魄散，而是让他亲手将挚爱认作路人。
"离瞳。"罗丽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脸颊，"下次见到我...要记得...先看这里。"她用最后力气按了按自己掌心的疤痕，身体化作千万片金箔融入水镜。
殿外传来茉莉的哭喊："战神大人！您醒醒！"
金离瞳猛地睁眼，看见茉莉正跪在面前，手里捧着他碎裂的灵犀令牌。晨光透过她发间的茉莉花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光斑。
"她去哪了？"他抓住茉莉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茉莉被吓得浑身颤抖："谁...罗丽仙子吗？她三天前就已经..."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滚烫得惊人，"您冲破记忆封印那日...她为了保护您不被诅咒反噬，已经用仙力献祭了灵犀阁啊！"
水镜涟漪渐息，镜中映出金离瞳苍白的面容。掌心里，那道属于罗丽的疤痕正隐隐发烫。
\[未完待续\]
金色光点消散的第七日，雷霆崖开始飘雪。
金离瞳跪在花圣殿中央，任凭冰棱穿透衣袍。指尖凝固的金色血珠坠入水镜，镜中忽然漾开圈粉色涟漪——那是罗丽惯用的花瓣胭脂。
"战神大人，灵犀阁传来讯息。"侍卫在殿外叩首，雪花在他甲胄上积了薄薄一层，"十法相将于三日后召开议会，商议重选金王妃之事。"
金离瞳抬手接住飘落的雪片。冰晶在掌心化作水珠，映出他眼底从未有过的血丝。"告诉他们，本尊的王妃只有一位。"
侍卫喉结滚动，终究没敢提及灵犀阁早已昭告仙境——罗丽仙子献祭时，已将金王妃印记转嫁给了茉莉仙子。
殿内突然风起。悬浮在半空的灵犀令牌碎片突然叮当作响，拼合成半幅残缺的画像。画中女子手持蔷薇，掌心疤痕若隐隐现。金离瞳伸手触碰时，画像突然泛起金光，在雪地拖曳出长长的光轨。
"记忆封印...原来要这样才能解开。"他低笑出声，震落廊檐积雪。罗丽献祭前藏在灵犀令牌里的，不是求救信号，而是她留下的引路星图。
当最后一片雪花落在水镜中央，整幅星图骤然点亮。金离瞳纵身跃入光轨时，听见令牌碎片在身后化作细碎光点，如同她从前为他庆生时燃放的烟花。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痛。
"307床家属，请在这里签字。"钢笔尖戳在纸张上的力道，让金离瞳突然回神。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签字的手——人类的手掌，指腹带着薄茧，手腕还戴着串廉价塑料珠链。
这是罗丽在人类世界最喜欢的地摊货。
病床帘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金离瞳掀开帘子的瞬间，输液管里向上攀爬的气泡突然定格——女孩吸氧面罩下的唇角，正微微上扬成他最熟悉的弧度。
"医生！她的脑电波又活跃了！"护士的惊呼声撞在玻璃上，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金离瞳扑到床边，看见女孩无名指正在发光，那里有道浅浅的疤痕，和记忆中她为他挡剑时留下的分毫不差。
"离..."气若游丝的呢喃混着茉莉花香漫过来。金离瞳抬头，看见窗框上歇着只垂死的白蝴蝶，翅膀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粉末。
那是罗丽消散时，最后落在他肩头的那片光屑。
"找到你了。"金离瞳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掌心的灵犀令牌碎片突然发烫。在蝴蝶振翅的刹那，他终于明白罗丽的计划——她将诅咒引向了无数平行时空，用自己的仙力在时空间凿开了千万条裂缝。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变调。金离瞳低头，看见女孩腕间的手环正在化作灰烬，而她无名指的疤痕正在变得清晰。
"该醒了。"他用指腹轻轻摩挲那道疤痕，记忆里的无数画面突然涌现——花圣殿里她强忍眼泪为他别上记忆簪，灵犀阁献祭时她将印记转入令牌，还有人类世界游乐园里，她举着棉花糖朝他跑来时，发间晃悠的塑料珠链。
女孩的睫毛颤了颤。当她睁开眼时，窗外突然飘起了金色的雪花。
"离瞳。"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温度烫得惊人，"这次...抓到你了。"
\[本章完\]金色雪花飘落在监护仪屏幕上，凝结成透明水珠。林薇薇扯掉吸氧面罩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离..."气音卡在喉咙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输液管里的药液倒流回墨菲氏滴管。金离瞳伸手想扶，却被她反手攥住手腕——那力道不像刚苏醒的病人该有的，倒像是要在他皮肉上刻下烙印。
消毒水味里突然混进茉莉花香。金离瞳低头，看见她腕间本该化作灰烬的塑料串珠正重新凝聚成形，廉价的粉色塑料珠粒硌得他掌心发烫。
"护士站！病人心率！"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林薇薇突然偏头，发梢扫过他手背时，金离瞳的腕表开始逆时针疯狂旋转。
"抓到了。"她贴在他耳边轻笑，声音裹着冰碴，"穿西装打领带的金离瞳，比战神模样顺眼多了。"
监护仪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冲进病房的护士们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屏幕上平直的心跳线突然绽放出烟花般绚烂的波形。林薇薇晃着输液管站起来，粉色病号服前襟沾着金粉般的光点，和她无名指那道疤痕的光泽渐渐合一。
"离瞳。"她屈指弹了弹他胸前的领带夹，那枚本该嵌着灵犀令牌碎片的位置，此刻正别着枚俗气的镀金蝴蝶，"你该不会真以为...打破诅咒只需要找到我吧？"
金粉突然在她掌心凝聚成发簪形状。金离瞳嗅到灼烧的焦糊味时，才发现自己的领带正在冒烟——火焰顺着织物纹路游走，在棉质纤维上拼出完整的星图。
走廊里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茉莉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热汤在她白色护士服上洇出深色污渍，发间那朵塑料茉莉花正在融化，金液顺着锁骨流进领口，在她左胸灼出梅花状的红痕。
"战神大人。"茉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色护士帽滚落在地，"您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林薇薇突然剧烈颤抖。金离瞳看见她瞳孔里有无数画面交替闪烁——花圣殿的水镜，人类世界的摩天轮，灵犀阁坍塌时飞溅的碎石，还有...他单膝跪地为茉莉戴上金王妃冠冕的倒影。
"时空悖论。"林薇薇的声音开始失真，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我凿穿时空裂缝的时候就该想到...曼多拉在诅咒里藏了双重保险。"
金离瞳的领带突然绷直。他低头看着焚烧中的星图发现最中央的光点正在分裂成两个——一个落在林薇薇无名指上，另一个则钻进茉莉滚烫的泪痕里。
玻璃窗突然炸裂。十二道彩虹光门在病房内依次展开，每扇门后都站着穿着不同服饰的金离瞳。穿战甲的那个胸口扎着罗丽的发簪，穿校服的那个牵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而穿帝王冕服的那个，怀里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珍珠色裙装女子。
"你们..."茉莉捂着脸后退，高跟鞋撞翻治疗车，玻璃体温计在地面迸开细小的银色星辰，"你们全都是假的！"
林薇薇突然咬破舌尖，金色血液在她唇边绽开细小的花。"离瞳，听着。"她拽着他的领带将他拉近，发间塑料珠链叮叮当当撞在他下巴上，"每个时空的你...都会做出不同选择..."
第十二扇光门里突然传来婴儿啼哭。金离瞳看见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抱着襁褓，而产床上浑身是血的女人掀开被子——两只手，都有那道剑痕形状的疤痕。
体温计爆裂的银光突然凝聚成曼多拉的脸。"找到所有碎片，诅咒才会真正解除。"冰冷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别担心，你还有时间...在这个时空彻底崩塌前。"
天花板开始剥落墙皮。金离瞳突然发现两个女人的身体都在变得透明，而他自己的左手戴着灵犀阁的婚戒，右手却攥着人类世界的结婚证书。
"选她还是选我？"林薇薇和茉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碎裂的玻璃窗在气流中竖起来，像面棱镜将阳光折射成十二道彩光，每道光束里都悬浮着不同时空的抉择——而每个抉择尽头，总有一个她在笑着消散。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