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刘洋靠在急诊室走廊的塑料椅上，左手臂缠着渗血的纱布。
第三次回溯来得毫无征兆——他刚把母亲拉离斑马线，自己却被后方失控的轿车剐倒在地，醒来时就躺在这辆鸣着笛的救护车里。
“下一位，刘洋！”护士台传来喊号声。
他撑着没受伤的右手站起来，胳膊上的伤口牵扯得生疼。
走廊里全是湿漉漉的人，带着暴雨的水汽和隐约的血腥味，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心跳。
“怎么弄的？”年轻护士一边拆纱布一边问，碘伏棉棒擦过伤口时，刘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车祸……连环剐蹭。”
他含糊地回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抢救室的方向。那里红灯亮着，时不时传来仪器的蜂鸣声。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砰”地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快步走出来，手里还攥着沾满血的橡胶手套。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眼神却亮得惊人。
“张叔，肾上腺素准备好，病人心室颤动！”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实习医生喊，声音冷静得像冰。
刘洋认出她——刚才在救护车上，就是她给他做的紧急处理，手指按在他腕脉上时，力道稳得不像个女人。
他看着她转身又冲进抢救室，白色大褂的后摆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
不知怎么的，刘洋突然觉得心口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好了，伤口有点深，得缝两针。”
护士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针头扎进皮肤时，他忍不住皱紧眉头，余光却瞥见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那个女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病历夹，眉头紧锁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就在她抬眼的瞬间，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刘洋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深棕色，但在灯光下，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快得像错觉。
更让他在意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不像看普通病人，倒像是在看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你……”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医生，我没事，就是皮外伤。”
刘洋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袖口。他怕自己眼里的惊惶被看穿，更怕她问起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
可她没走。
她就站在那里，手里的病历夹轻轻敲着掌心，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似乎要把他剖开来看。刘洋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能感觉到她视线的重量。
“你刚才……”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在车祸现场，有没有看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刘洋的心猛地一跳。
不正常的东西？难道她也……？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那丝淡蓝色的微光又闪了一下，这次他看得更清楚，像是无数细小的光丝在她瞳孔里流转。
“没、没有啊。”他下意识地撒谎，手指紧张地攥住椅子边缘。
她没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他看不懂。
然后她转身走向护士台，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洋松了口气，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出事那天，他在路口看到的那辆货车——当时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刘先生，缝好了，记得明天来换药。”
护士把纱布重新缠好，“去缴费处办下手续吧。”
他点点头，慢慢站起来，胳膊上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那位先生，请等一下！”
是刚才的女医生。她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盒子。
“你的东西掉了。”她把盒子递给他，指尖触碰到他手背时，他感觉一阵轻微的麻痒。
“我的？”刘洋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我没带……”
话没说完，他突然愣住了。
这盒子很眼熟，像是母亲以前用来装耳环的首饰盒。可他明明没带在身上啊？
“可能是我认错了。”女医生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达眼底，“抱歉，打扰了。”
她转身要走，刘洋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里的淡蓝色微光又闪了一下。“陈红。”她说，“急诊科医生。”
陈红。刘洋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觉得莫名的熟悉。
“谢谢你，陈医生。”他把空盒子塞进裤兜，转身走向缴费处。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陈红站在原地，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的右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刘洋注意到，她口袋的轮廓鼓鼓的，像是装着一个圆形的硬物。
就在这时，陈红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这一次，刘洋清楚地看到，她口袋里的那个硬物，在他看向她的瞬间，似乎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光，透过白大褂的布料，映出一点淡淡的银色。
而陈红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冷静，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惊讶和困惑的神情，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硬物，指尖微微颤抖。
刘洋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叫陈红的医生，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看到的“不正常的东西”，她口袋里发光的硬物，还有她瞳孔里那一闪而过的淡蓝色微光……
这一切，似乎都和他身上发生的怪事有关。
他低下头，加快了脚步，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陈红那双奇怪的眼睛，和她口袋里那个神秘的硬物。
也许，在这个循环里，他不是一个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敢抱太大希望，毕竟，谁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呢？
缴完费走出医院时，暴雨还在下。
刘洋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雨幕中穿梭的车辆，心里一片茫然。
三次回溯，三次失败，现在又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医生。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空盒子，又想起陈红看他时的眼神。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个循环，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嘀——”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司机探出头：“师傅，走不走？”
刘洋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也许，他该换个方法试试。
比如，先搞清楚那个叫陈红的医生，到底是什么人。
出租车汇入车流，刘洋靠在车窗上，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街景，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回溯多少次，也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救下母亲。
但至少，他现在有了一个线索。
一个叫陈红的急诊科医生，和她口袋里那个会发光的硬物。
也许，这就是打破循环的关键？
他不知道，但他决定，下次回溯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清楚，这个陈红，到底是谁。
雨还在下，像是永远不会停。
而刘洋知道，属于他的循环，还在继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