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枝枝背着小书包站在幼儿园门口时，眼圈红红的。
今天手工课，老师分彩纸，别的小朋友都拿到了五颜六色的正方形纸，唯独给她的是张皱巴巴的黄色碎纸，边角还缺了个角。她举着碎纸问老师：“老师，我想要和他们一样的纸。”
老师正忙着应付园长家的小孙子，头也没抬地说：“蔓枝枝，要懂得谦让，别那么多事。”
旁边的小男孩抢过她手里的碎纸，扔进垃圾桶：“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你呀？我妈妈说，没人疼的小孩才会被老师骂。”
枝枝没说话，只是蹲在垃圾桶边，把碎纸一点点捡起来，用胶带粘好。放学时，别的小朋友都举着漂亮的纸飞机炫耀，只有她手里攥着个歪歪扭扭的纸团，上面还沾着胶带印。
霍戻炟来接她时，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小姑娘低着头，小手使劲绞着书包带，往常亮晶晶的眼睛今天像蒙了层雾。
“怎么了？”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红的眼角。
枝枝把纸团往身后藏，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怎么。”
那点小动作哪瞒得过他。霍戻炟把纸团从她身后拿过来，展开一看，心瞬间沉了下去。他认得这纸——是幼儿园统一发的手工彩纸，只是这张明显是别人挑剩下的废品。
“老师不给你新纸？”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枝枝咬着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师说让我谦让……”
“谦让不是让你受委屈。”霍戻炟把她抱起来，指腹擦掉她脸颊的泪痕，“这学咱不上了，爸爸带你回家。”
他直接给园长打了电话，语气是商场上惯有的冰冷：“明天开始，蔓枝枝退学。另外，查查你们班那个王老师，看看她的教师资格证是怎么来的。”
挂了电话，他看着怀里蔫蔫的小人儿，放软了语气：“以后爸爸请老师来家里教你，好不好？想画画就画，想玩泥巴就玩，没人敢再欺负你。”
枝枝趴在他肩头，小声问：“爸爸，是不是我不好，所以老师不喜欢我？”
“是他们配不上我们枝枝。”霍戻炟握紧了她的小手，“我们枝枝又乖又聪明，是他们没眼光。”
霍家老宅很快热闹起来。霍戻炟请了最好的家庭教师，从画画到钢琴，从识字到算术，排得满满当当，却没忘了给枝枝留足玩闹的时间。
霍老夫人更是把枝枝宠上了天，每天变着花样做小点心，还翻出自己压箱底的珠串，给她当玩具。“我们枝枝这手真巧，”老夫人看着枝枝把珠串摆成小兔子的形状，笑得合不拢嘴，“比你爸爸小时候强多了，他那会儿只会把算盘拆了玩。”
霍老爷子则带着枝枝在院子里种向日葵，说要让她看着花儿一点点长高。“枝枝看，这颗种子埋下去，浇点水，晒晒太阳，就会长出花盘来。”老爷子拄着拐杖，耐心地教她，“人也一样，得在疼你的地方，才能长得好。”
枝枝似懂非懂，却记住了爷爷的话，每天早上都跑去给向日葵浇水，小手捧着水壶，踮着脚往土里洒，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大任务。
霍戻炟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暖又酸。他从前总觉得，孩子就得去幼儿园，跟同龄人多接触才好，却忘了最适合枝枝的，是不被委屈、不被忽视的环境。
这天下午，枝枝在客厅里搭积木，霍戻炟的好友陆承宇来了。陆承宇是做珠宝设计的，随身带着个素描本，刚翻开就被枝枝盯上了。
“叔叔，你画的这个亮晶晶的是什么呀？”她凑过去，小手指着本子上的蓝宝石设计稿。
“是项链呀，给漂亮的阿姨戴的。”陆承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枝枝喜欢吗？”
枝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颗彩色玻璃珠——是她在花园里捡的，被磨得圆滚滚的。“那这个能做成项链吗？我想送给奶奶。”
陆承宇愣了愣，看着她手里的玻璃珠，又看看她认真的小脸，突然说：“能啊，枝枝想怎么设计？”
枝枝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把玻璃珠画在中间，旁边画了好多小太阳：“要像向日葵一样，暖暖的。”
陆承宇看着那张幼稚的画稿，眼睛却亮了。他从事设计多年，早就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此刻被这孩子气的想法一点，竟觉得豁然开朗。
“这个想法太棒了！”他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枝枝，叔叔能不能用你的想法做条项链？做好了先给奶奶戴，再给你做个小的！”
枝枝高兴得拍手：“好呀好呀！”
霍戻炟坐在旁边，看着女儿被夸奖后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发现，这孩子好像对“美”有种天生的敏感。她会把不同颜色的花瓣拼成小蝴蝶，会给爷爷的拐杖系上彩色的丝带，甚至能准确说出霍老夫人哪个发簪配哪件衣服更好看。
陆承宇的“向日葵项链”很快做了出来。他特意带着成品来霍家，还带来了时尚杂志的主编——他想让这个充满灵气的设计，登上下个月的封面。
“这就是灵感来源？”主编看着枝枝，眼里满是惊喜。小姑娘正坐在地毯上，用毛线给玩偶织小围巾，手法笨拙却认真。
“就是她！”陆承宇把枝枝画的草图递过去，“你看这想法，多纯粹，比我们这些老油条强多了。”
主编笑着问枝枝：“枝枝还能想到别的设计吗？比如给爸爸戴的？”
枝枝歪着头想了想，指着霍戻炟手腕上的手表：“爸爸的表太冷了，要是有小树叶缠在上面，会不会暖和点？”
霍戻炟的手表是纯黑皮质的，确实偏冷硬。陆承宇一听，立刻掏出本子画起来：“对！用藤蔓缠绕的设计！既man又有温度！”
那天下午，霍家客厅变成了临时工作室。枝枝随口说的“星星应该躲在云朵后面”“小鱼项链要会吐泡泡”，都被陆承宇当成宝贝记下来。
消息很快传开，圈子里都知道，霍总那个从孤儿院找回来的女儿，居然是个设计小天才。有人好奇，有人羡慕，还有人想请枝枝去自家品牌当“灵感顾问”，都被霍戻炟一口回绝了。
“她开心就好，不搞那些商业噱头。”他看着在花园里追蝴蝶的枝枝，语气里满是宠溺，“赚钱是爸爸的事，她负责想怎么玩就行。”
霍老夫人戴着“向日葵项链”参加慈善晚宴时，成了全场焦点。记者们围着她拍照，追问项链的设计师是谁。
“是我孙女枝枝！”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把枝枝的小设计理念说了一遍，“我们枝枝说了，好看的东西，得让人心里暖和。”
这话第二天就登上了新闻。标题是《霍家小千金的温暖设计：比钻石更珍贵的是童心》。
枝枝看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那是她追蝴蝶时被抓拍的，头发乱糟糟的，却笑得一脸灿烂。她跑到霍戻炟面前，举着报纸问：“爸爸，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霍戻炟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们枝枝是最厉害的小设计师。”
“那以后我设计好多好多东西，给爸爸，给爷爷奶奶，给院长妈妈……”枝枝搂着他的脖子，数得认真，“还要给幼儿园的小朋友，让他们知道，分享会更开心。”
霍戻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原本以为，把枝枝接回家，是他在救赎她，弥补她缺失的爱。可现在才明白，是枝枝在救赎他——她用她的单纯和善良，让他学会了柔软；用她的天赋和灵气，让他看到了世界更鲜活的样子。
他低头吻了吻女儿的发顶，轻声说：“好，爸爸都支持你。”
窗外的向日葵已经长得很高了，花盘朝着太阳，金灿灿的。就像他的小枝枝，曾经在角落里默默生长，如今终于在爱的阳光下，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光芒。这光芒或许不耀眼，却足够温暖，照亮了他往后所有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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