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戻炟的车刚停在幼儿园门口,就见蔓枝枝背着小书包,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小皮鞋在地上踩出哒哒的声响。
“爸爸!”她举着张皱巴巴的画纸,仰着小脸邀功,“枝枝今天得了小红花!老师说我画的爸爸最帅!”
画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男人,穿着西装,脑袋比身体还大,脖子上却画着条鲜红的领带——那是枝枝的得意之作,说要给爸爸“加点颜色”。霍戻炟接过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西装内袋,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蜡笔痕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想吃什么?”他弯腰抱起她,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重量。这半年来,枝枝被养得圆润了些,下巴上多了点婴儿肥,抱起来格外踏实。
“想吃爷爷昨天买的草莓蛋糕!”枝枝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留下个黏糊糊的口水印,“还要和爸爸一起吃!”
旁边接孩子的家长看得直笑,霍戻炟却面不改色地用指腹擦掉口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能想到,半年前那个在商场里碰一下都嫌麻烦的霍总,如今会被个小丫头糊一脸口水还甘之如饴。
回到家,霍老夫人正和张妈在厨房忙碌,看到枝枝就笑着招手:“我们枝枝回来啦?奶奶炖了冰糖雪梨,快过来喝点。”
枝枝刚跑到厨房门口,就被门槛绊了下,眼看要摔,霍戻炟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却没注意自己的西装袖口蹭到了门框上的灰。枝枝摸着他的袖口,小眉头皱成一团:“爸爸衣服脏了,枝枝帮你洗!”
她蹬蹬跑到卫生间,踮着脚够到洗手台上的肥皂,沾了水就往他袖口上抹,结果越擦越脏,倒把自己弄得像只小花猫。霍戻炟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索性脱了西装递给张妈,拉起她的小手往浴室走:“先给你这个小花猫洗澡。”
浴缸里放满了温水,飘着几只小黄鸭。枝枝坐在里面,抱着鸭子拍水,溅得霍戻炟一身湿。他却不恼,拿着小毛巾给她擦背,指尖划过她后颈那颗小小的朱砂痣——那是枝枝出生时就有的,也是当年系统发给他的信息里,确认血缘的关键标记。
“爸爸,你看我会潜水!”枝枝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水里,没两秒就猛地抬起头,头发上的水珠甩了霍戻炟一脸。
“笨蛋。”他笑着擦掉脸上的水,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熨帖得很。从前他洗澡从不超过十分钟,如今陪这小丫头在浴室里耗上半小时,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周末家庭聚餐,霍家的亲戚几乎都到了。霍戻炟的表妹沈曼莉也来了,她刚从国外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霍戻炟正蹲在地上,给枝枝系鞋带。
“表哥,这就是你找回来的女儿?”沈曼莉走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审视,目光落在枝枝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上——那是枝枝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她一直舍不得扔。
枝枝往霍戻炟身后躲了躲,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腿。沈曼莉这才注意到,这孩子虽穿着崭新的公主裙,眼神里却带着股怯生生的警惕,不像其他豪门孩子那样大方。
“长得倒是普通,”沈曼莉轻笑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不过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能指望多机灵?”
霍戻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沈曼莉,说话注意点。”
“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曼莉故作委屈,“我就是觉得,这孩子毕竟是外面回来的,万一……”
“她是我霍戻炟的女儿,”霍戻炟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霍家任何一个孩子都一样。你要是不想吃饭,现在就可以走。”
沈曼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说话。她一直喜欢霍戻炟,原以为他这辈子不会有孩子,自己还有机会,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女儿,还是从孤儿院找回来的,心里早就憋着股气。
枝枝从霍戻炟身后探出头,小声说:“爸爸,枝枝不喜欢这个阿姨。”
“那就不看她。”霍戻炟摸了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往餐厅走,“爷爷今天让人炖了鸽子汤,给枝枝补补。”
饭桌上,沈曼莉几次想找机会搭话,都被霍戻炟无视了。枝枝却没闲着,她看到沈曼莉故意把虾壳剥在枝枝面前的骨碟里,小眉头一皱,拿起自己的小勺子,把虾壳一点点舀到沈曼莉的碟子里,奶声奶气地说:“阿姨,老师说自己的垃圾要自己收。”
霍戻炟差点笑出声,霍老夫人更是乐得直拍桌:“我们枝枝说得对!”
沈曼莉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放下筷子就说不舒服,提前走了。她走后,枝枝才凑到霍戻炟耳边,小声说:“爸爸,那个阿姨刚才偷偷瞪我。”
“她再瞪你,爸爸就把她扔出去。”霍戻炟夹了只最大的虾,剥好壳放进她碗里,“吃饭,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胃口。”
枝枝用力点头,把虾仁塞进嘴里,眼睛亮晶晶的。她知道,爸爸会保护她的。
霍戻炟要去邻市开两天会,临走前,枝枝抱着他的腿,眼泪汪汪的:“爸爸要早点回来,枝枝会想你的。”
“给你这个。”霍戻炟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录音笔,“想爸爸了就按这个按钮,里面有爸爸给你录的故事。”
那是他昨晚录到凌晨的,录了《三只小熊》《小红帽》,还有几个他自己编的小故事。枝枝接过录音笔,像宝贝似的揣进兜里,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石子,踮脚挂在他脖子上:“这个给爸爸,枝枝在孤儿院捡的,戴着它就不会做噩梦了。”
小石子磨得光滑,显然被她摩挲了很久。霍戻炟捏着石子,突然不想走了。他蹲下身,在她额头亲了又亲:“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爬树,不许玩弹弓,更不许跟霍景然学坏。”
“知道啦!”枝枝不耐烦地推他,“爸爸快走吧,不然飞机要飞走了。”
车开出很远,霍戻炟从后视镜里看,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挥着小手。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石子,突然觉得这两天的会议,会格外漫长。
霍戻炟走的第二天,沈曼莉又来了,还带了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枝枝,昨天是阿姨不对,这个给你赔罪好不好?”沈曼莉笑得一脸温柔,把娃娃递到她面前,“你看这娃娃多漂亮,比你那些旧玩具好多了。”
枝枝抱着怀里的旧布偶——那是她在孤儿院缝的,一只眼睛掉了,胳膊也歪了,却被她视若珍宝。她摇摇头:“我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妈妈?”沈曼莉挑眉,故意说,“你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吗?不然怎么会把你扔在孤儿院?”
枝枝的脸瞬间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没有!爸爸说妈妈是生病了!”
“生病了?”沈曼莉嗤笑一声,“我看是不想要你这个拖油瓶吧?你爸爸现在对你好,不过是可怜你,等他以后有了新的孩子,肯定就把你忘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枝枝心里,她猛地推了沈曼莉一把,抱着布偶往楼上跑:“你骗人!爸爸不会不要我的!”
沈曼莉被推得后退两步,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却很快掩饰过去。她看着枝枝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孤儿院出来的野丫头,也配当霍家的小公主?
霍戻炟回来时,刚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枝枝早就扑过来了,今天却没动静。
“枝枝呢?”他问霍老夫人。
“在楼上呢,从下午就没说话,问她什么都不理。”霍老夫人叹了口气,“曼莉今天来了,不知道跟孩子说了什么。”
霍戻炟心里一沉,快步上楼。枝枝的房间门没关,他推开门,看到她正坐在床角,抱着旧布偶,小声地哭。
“枝枝。”他走过去,声音放得极柔。
枝枝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看到他就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爸爸,你会不会不要我?是不是等有了新宝宝,就不疼枝枝了?”
霍戻炟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他抱着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谁说的?爸爸永远不会不要枝枝,永远最疼枝枝。”
“可是那个阿姨说……”
“阿姨说的都是假的。”霍戻炟打断她,捧着她的小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枝枝听着,你是爸爸的宝贝,是霍家唯一的小公主,永远都是。谁要是再敢胡说,爸爸就把她赶出去,永远不让她进霍家的门。”
他的眼神太认真,语气太坚定,枝枝渐渐止住了哭,抽噎着问:“真的吗?”
“真的。”霍戻炟拿起她的旧布偶,用手指把歪掉的胳膊扶正,“你看,这个布偶虽然旧了,但枝枝不是一直很喜欢吗?爸爸喜欢枝枝,就像枝枝喜欢这个布偶一样,不会因为她旧了、破了,就不喜欢了。”
枝枝看着他手里的布偶,又看看霍戻炟,突然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爸爸,枝枝也最喜欢你。”
第二天,霍戻炟就让特助去查沈曼莉。原来她这些年一直觊觎霍家的产业,几次想通过联姻进霍家,都被霍戻炟拒绝了。这次见枝枝受宠,竟打起了歪主意。
“把她从霍氏的合作名单里划掉,”霍戻炟看着特助递来的资料,语气冰冷,“还有,通知所有亲戚,以后霍家不欢迎她。”
特助刚要走,又被他叫住:“再去买个最大的布偶厂,让他们给枝枝定制一批布偶,要跟她那个旧布偶长得一样的。”
特助愣了愣,随即点头——老板这是彻底被小小姐拿捏住了。
晚上,枝枝坐在霍戻炟腿上,看他处理文件。她突然指着一张照片,那是霍戻炟年轻时的照片,旁边站着个温婉的女人,眉眼和枝枝有几分像。
“爸爸,这是谁呀?”
“是爸爸的一个朋友。”霍戻炟的声音低了些。那是枝枝的妈妈林晚晴,三年前意外去世了,他一直没敢告诉枝枝真相,怕她受不了。
“她长得好像枝枝。”枝枝的小手轻轻碰着照片,“爸爸,她是不是也像妈妈一样疼枝枝?”
霍戻炟的心像被针扎了下,他抱紧了枝枝:“她会比任何人都疼枝枝。”
如果晚晴还在,看到枝枝这么可爱,一定会天天抱着她,给她扎漂亮的辫子,讲好听的故事。可惜……
“爸爸,你是不是想她了?”枝枝摸着他的脸颊,“枝枝给你唱首歌吧,院长妈妈说唱歌就不难过了。”
她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孤儿院教的童谣,声音软软的,带着跑调的天真。霍戻炟听着听着,眼眶就湿了。
原来治愈伤痛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爱。是这个小丫头用她笨拙的爱,一点点抚平了他心里的疤。
周末去公园,枝枝看到别的小朋友在喂鸽子,也吵着要喂。霍戻炟买了包鸽食,蹲在地上陪她。
“爸爸,你看那只鸽子好胖哦。”枝枝指着一只肥嘟嘟的白鸽,笑得咯咯响,“像爷爷养的那只老母鸡!”
霍戻炟刚想笑,就见那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抢走了枝枝手里的鸽食,还啄了下她的小手。
“呀!”枝枝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
霍戻炟立刻把她护在身后,对着那只鸽子皱起眉——连只鸟都敢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他刚要把鸽子赶跑,就见枝枝从他身后探出头,又抓了把鸽食递过去:“爸爸,它是不是饿了?我们再喂喂它吧。”
她的小手还红着,眼里却没有半点怨怼,只有单纯的善意。霍戻炟的心突然被触动了,他摸着她的头:“枝枝真善良。”
“院长妈妈说,要对小动物好。”枝枝歪着头,把鸽食撒在地上,看着鸽子们争相啄食,笑得一脸灿烂。
阳光落在她脸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霍戻炟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财富地位,而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眼里的光。
沈曼莉被赶出霍家后,不甘心,竟在网上散布谣言,说枝枝不是霍戻炟的亲生女儿,是他从孤儿院找来的替代品。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公司的员工都在私下议论。特助急得团团转,霍戻炟却异常平静,他直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手里拿着DNA鉴定报告,对着镜头一字一句道:
“蔓枝枝是我霍戻炟唯一的女儿,是霍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再敢造谣,霍氏法务部会让他知道后果。”
他还放了段视频,是枝枝给他画的画,是她给他系的歪歪扭扭的领带,是她在浴室里给他唱的跑调儿歌。
“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霍戻炟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温柔,“她是我霍戻炟的命。”
发布会结束后,谣言不攻自破。霍戻炟回到家,枝枝正坐在地毯上,给他剥橘子。
“爸爸,他们都说什么了呀?”枝枝把一瓣橘子递到他嘴边,“奶奶说外面有坏人说坏话。”
“没什么,”霍戻炟咬下橘子,把她抱进怀里,“就是告诉大家,我的枝枝有多好。”
枝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枝枝也知道,爸爸最好了。”
晚上睡觉,枝枝突然说:“爸爸,我想把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接来住几天。”
“好啊。”霍戻炟立刻答应,“明天爸爸就去接她。”
“谢谢爸爸!”枝枝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
霍戻炟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这孩子,在爱里长大,也学会了爱别人。她记得孤儿院的院长,记得那些帮助过她的人,善良得让人心疼。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我的小枝枝,谢谢你来到爸爸身边。”
谢谢你让我知道,坚硬的铠甲之下,也可以有软肋;谢谢你让我明白,冰冷的世界里,也可以有温暖;谢谢你用你的存在,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救赎。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坏人,但只要他在,就会永远护住这颗单纯善良的小童心,让她在爱的阳光下,自由生长,不必迎合谁,不必讨好谁,做自己就好。
因为他的小枝枝,本就该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值得所有的温柔与偏爱。